“大齐的二皇子的确骁勇,但是胆敢不带一兵一卒,就孤身前来追击,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温芜连连拍掌,大笑不止。
在他身侧,一左一右各自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和一位黄衫老者。
女子神情淡漠,白瓷般的面容上,轻纱半掩,却半点不减她的貌美,细看之下,在她一双白酥手臂上,隐隐有好似火苗一般的光华流转。
老者默默无言,一只袖管空空荡荡,另一手负与背后,颇具宗师风范。此人正是此前在宿夜城被韩石冢一拳打断手臂的大周九境武夫苏照宿。
他踏前一步,罡气横生,布鞋将脚下土壤踩的稀碎。
“太子,让老夫前去拧下这小子的头颅,只要他死了,我们大周开疆扩土的步伐就又快了一步。”苏照宿眼神中饱含杀意,将手腕一缕罡气转的飞快,转头对温芜说道。
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火光,蓄势待发。
温芜皮笑肉不笑,咧嘴道:“苏老,来之前我已经说过了吧,这小子活着比死了有用,死一人只利一国社稷,活一人,那就是一洲之福。”
女子眨眨眼,提醒道:“公子,他可是炼化了大齐五行之属龙族后裔之外的一条冷龙,杀了他......”
“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温芜背对两人。
女子与苏照宿对视一眼,只好将劝诫的话咽进肚子里。
五位僧人,口中不断念诵佛经,以愿力加持封驳法阵。
从他们满头大汗,还有焦急的神色看,即便他们五人联手,这也仍然不是件轻松的事。
要知道,根据线报,即便魏鱼寒有四把飞剑傍身,他也只不过是一名七境炼气士罢了,这可是由五名佛家僧人以佛法构筑的封驳大阵,连九境修士都要束手无策的阵法。
四把飞剑,各自以飞剑本命神通,在那道金光耀目的大阵内,自成一幅工笔山水画。
明月高挂,花草丛生,鱼跃出水,大雁北飞。
一轮又一轮的幻象,轰击在那大阵壁垒上,宛如蜉蝣撼树,骤然消散;又好似日升月落,周而复始,源源不绝。
这座几乎涵盖了六合的金光大阵,被不断的冲击,整个帷幕晃荡不已,而那五位僧人亦是脸色惨白。
“留神!别让他跑了!”为首的一名老僧震去僧帽袈裟,蓦然大喊。
瞬息之间,五位僧人齐齐发力,一尊七丈高的金色罗汉,一脸怒色,威风凛凛,陡然浮现在大阵顶上,最后咆哮着如流星坠落。
魏鱼寒神色无惧仰望那下落的罗汉神像,尽管此时全身僵硬,但很快便有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从他体内传出。
一条银色巨龙在他头顶浮现之后,瞬间拔地而起,与那金刚怒目般的的罗汉悍然对撞。
两尊庞然大物,各自退后两丈。银色巨龙有四把飞剑助阵,便一口咬住那罗汉手臂。
魏鱼寒全身被锁链缠绕,无论他怎么尝试,甚至连移动一根手指头都办不到,这阵法威能,真是不俗。
而现如今他能够执掌的,也就只有被他炼化的冷龙和四把飞剑了。
那五名僧人不约而同的吐出一口鲜血,但是时下紧迫的战局不容他们喘息,心神一动。
一件袈裟,一柄禅杖,一部经书,一个转经轮,各自浮现在四位僧人身前,而为首的那位,在匆忙擦拭嘴角鲜血后,双掌合十,声若洪钟。
四件佛家法器各自绽放光辉,将一个个晦涩难懂的佛音具现化。
顷刻间几百道大如牛斗的七彩佛音,如攒聚的蚊蝇,接连轰击在那不断舞动的银色巨龙身上。
声震如雷,火光冲天,即便有着四把飞剑保驾护航,却仍是略显式微。
最后,数百道佛音将那罗汉还有银色巨龙,一同炸碎。
这座费尽五名中五境佛家修士心神构筑的封驳大阵,顷刻间消散,与此同时荡出的恐怖气机涟漪,近乎要将整个山岗上的地皮都掀翻过来。
山石滚动,沙尘弥漫。
名为崇明的女子,上前一步,袖手一挥,那迎面而来的滚滚沙尘旋即消散。
“太子放心,即便这大阵溃散,那五名佛家修士构筑出来的术法依旧存在,没了灵气傍身,挨了如此重击,那小子当下一定是身受重伤,我们应该将他迅速带离此地,免得大齐那边反应过来,派出追兵。”苏照宿说道。
温芜一把抹去额头汗水,好个魏鱼寒,真了不得,同样是七境炼气士,若是换做他被困在这阵中,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五名僧人,仿佛承受了极大的苦楚,满头汗水,为首那位刚要上前生擒魏鱼寒,结果胸膛噗嗤一声,响起一阵闷响。
一柄幽绿色飞剑,一件洞穿了他的胸膛。瞬息之间,当场殒命。
“不好!那小子尚有余力,不要大意,走!。”有一僧人急切大喊,而后一柄绯红色的飞剑,一剑封喉。
剩下几人,还未来得及抽身逃命,剩余两把飞剑,一闪而逝,直将他们的身躯如同西瓜一般炸开。
“岂有此理!”苏照宿勃然大怒,立时就要将温芜的叮嘱抛之脑后,打算一巴掌拍死这个顽强的小子。
“苏老,够了!”
“可是!太子殿下......”苏照宿满脸不甘。
“我说够了。”温芜眉头引诱雷霆之怒。
苏照宿最后只能叹息一声,默默退到一旁:“是......”
迷雾散去,魏鱼寒半跪在地,双足深陷身下泥泞,五条金色的对着大步向着他走来的温芜冷笑道:“你们被我包围了。”
崇明和苏照宿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崇明骂道:“大胆狂徒,你还不知道你自己如今的处境吗?找死?”
魏鱼寒撑起身子,那五道金色锁链顿时相互磕碰,叮当作响,同时骤然收束。
尽管那蕴含滚烫灵力灼烧体魄的感觉并不好受,但魏鱼寒似乎并未心生恐惧,咧了咧嘴冲怒发冲冠的苏照宿说道:“嘿,那九境老匹夫,怎么不出拳?我赌你这一拳,太轻,打不死我。”
苏照宿听闻此言,爽朗大笑:“臭小子,不用拿言语激我,你这般口出狂言,我没猜错的话,不过是想让我给你个痛快罢了。你放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等把你带回大周,老夫有的是方法折磨你,比如把你这万金之躯,炼作一尊傀儡,他日大齐大周厮杀之际,让你这尊傀儡上阵屠戮自己的子民,一定很有意思......”
对于魏鱼寒的生杀予夺,温芜已经下过一次通牒了,他苏照宿自然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一旦魏鱼寒殒命,两国之间就再没了迂回的境地,直接就会结成死仇。但是他也不会便宜了魏鱼寒,杀不了他,让他生不如死是办得到的。
魏鱼寒也不恼,笑道“大周武夫骨头软,全身都软,就是最嘴硬,今天我算是见识了。老贼,今日只要你敢打我一拳,我便会让你跪地磕头叫爷爷,你信不信?”
那即便身处死地,依旧讥讽的姿态,令苏照宿一时热血上涌,他转身望向温芜,后者摇摇头,轻声道一句:“当心有诈。”
山岗上仿佛响起一声落泪炸响,一道矫健身影拔地而起,迅速凝结拳罡,电光火石间杀到不能动弹的魏鱼寒身前,一拳砸出。
大地都在这一刹那,颤动不已。魏鱼寒鬓角发丝,不断飘动,大难将至,神色如常。
九境武夫的一拳,即便断了一臂,却仍可开山碎石。
温芜还有崇明,仿佛瞳孔地震,不是因为魏鱼寒被苏照宿一拳打死打伤,而是在那一拳降临之际,有个中年汉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魏鱼寒身前。
一掌,轻飘飘的一掌按住了苏照宿的头颅,然后猛然发力,轰隆一声,整颗脑袋便被重重的按进了脚下土壤之中。
“伤大齐皇子魏鱼寒者,死。”男人言简意赅,相貌与大齐狄晴如出一辙,只是双目无神,周身飘荡着淡淡烟气。
“我就知道这家伙如此波澜不惊,一定是有后手,但是没想到大齐竟然舍得让狄晴的一尊阴神护其周全。”温芜笑着轻轻摇头,心中的某些猜想在这一刹那尘埃落定。
想想也是,大齐皇帝魏佶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奔赴前线,又怎么会放任其身处险境,不过是让他积攒军功,暗中委派一位上五境大能任其护道人。
而一旁的白衣女子崇明,心境就如同翻涌的潮水,多了个狄晴的阴神,想要全身而退,可就有些困难了。
“有劳狄大将军。”缠绕在魏鱼寒身上的金色锁链,悉数坠落,他站起身,凑近几步,对着那半颗头颅都深陷土壤的苏照宿笑道:“都跟说了,只要出拳,就让你叫爷爷,叫啊你倒是。”
苏照宿艰难的从狄晴的制衡下偏过头颅,露出一对通红双眼,口齿中流出汩汩鲜血,骂道:“你休想!”
结果又被狄晴以更大的力道按回土壤之中,狄晴摇头道:“被人打断了手臂是小,武夫行走江湖,砥砺武道,缺胳膊少腿不在少数,你的问题是你的心境早已被影响,不然也不会被我家皇子三言两语激怒,我敢断言,只要你心境不得到修补,纵使你双臂健全,此生也无缘武道止境。”
话音刚落,原本还挣扎的苏照宿,顿时没了洞京,像是一只丧失了活力的虫子,瘫软在地。
“我警告你,千万别有多余的动作,你身为妖兽可以有数条命,大周的太子温芜可未必,一不小心就会被我打成一滩烂泥。”狄晴看向白衣女子。
“切......”崇明缓缓散去指尖杀招,狄晴所言非虚,若是动起手来,她可以逃,可以死,但温芜,死了就死了,绝不可能有任何一丝生机。
“够了,魏鱼寒,我是有要事要和你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