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之卿卿(二)(1 / 1)

被楚韶清算过的朝堂效率远高于淮渊执政时期。

淮祯批下岐州太学的奏折,三省六部的流程在一日内走完。

楚韶收到京中回音的第三日,皇城就派了户部礼部的官员前来协助南宫转为太学的相关事宜。

一切都进行得顺利且高效,三个月后,入学第一次考试结束,通过选拔的岐州学生坐进了宫殿规格的太学,接受比肩皇城的教育。

一年后的春日,春闱开考前,楚轻煦亲自去城门外送学生进京赴考,其中年龄最小的举子叫张里玉,今年只有17岁。

出发前,张里玉不安地问楚韶:“中溱的科举对我们岐州人真的公平吗?”

宋皓的例子血淋淋地摆在所有岐州书生面前,甚至到今日还未翻案,短短一年的时间也并不能彻底消弥岐州百姓对中溱的芥蒂。

楚韶抬手拍了拍张里玉的肩膀:“如果是一年前,我不敢同你保证,但眼下,科举一定是公平的。”

他看向皇城的方向,笑着道:“你要相信,如今高坐明堂的是位明君。”

如今人人都愿意心服口服地称宫里那位为明君。

春末的栖梧宫内,奇香满殿。

温砚将春闱前三甲的名单念给站在凤凰木下的君王听,末了补了一句:“今科的榜眼张里玉,年17,是岐州人士。”

淮祯提了点兴趣,回头看了一眼,温砚心领神会:“楚公子偶尔来了兴致,也会去太学充当一两月的先生,这位榜眼,便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淮祯眸中淡出几分温柔,伸手拨了拨四季常青的枝叶,“他教出来的人,品性自然不会差的,把张里玉提到内阁,封为正三品观文殿学士。”

科举前三甲进内阁是迟早的事,只是通常需要一至两年的磨练,此番显然是淮祯破格提拔了。

17岁中榜眼,可谓天降奇才,要知道今年的状元年龄已逼近三十。朝中众人对此心服口服,就算猜到破格提拔与岐州那位有些关联,也不敢跟淮祯唱反调。

温砚领下这道口谕,合了手中前三甲的名单,看了看陛下的神色,话在嘴边转了几轮才道:“今日宁太妃宫中...又派人来劝陛下选妃。”

楚韶离宫已有一年,淮祯的后宫跟着空了一年。

前朝文官从半年前开始规劝,说国不可一日无后,哪怕先纳个妃堵一堵天下人之口也好。

言官的那些话磨得他们上下嘴皮都要起茧子了,淮祯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过。

前朝不敢劝,后宫的太妃便来劝。

楚韶被废后位离宫后,宁太妃才在后宫挽回了些脸面与威望,近几个月,她忙着物色了好几个高门显贵的子女,只盼着往淮祯身边塞个自己人,好稳固自己的地位。

淮祯给她三分薄面,婉拒了三次,今日这是第四次试探。

风拂过枝叶繁茂已有一人高的凤凰木,花苞未开却也香味扑鼻,原是沁人心脾,是人在煞风景。

“太妃吃斋念佛已久,怎么日日还挂念着给朕娶妻纳妾的凡尘俗事?”淮祯叹了一口气,“定是宫里的日子太好过了,扰了她清修,去永宁宫知会一声,太妃若是在宫里静不下心,那朕就赐她去宫外修行。”

这话传进永宁宫中,当场让宁太妃吓病了。

“什么?”安宁侯府内,楚韶在饭桌上追问香岫,“他为了不选妃,居然想让太妃滚出宫去?”

楚昀一边给小韶舀汤,一边侧耳听宫里八卦。

香岫叹道:“陛下最不愿听的就是选妃二字,偏偏太妃这两个月总是提,近日渝州闹饥荒,陛下本就心情不佳,这次太妃是撞火药口了,那日陛下许是听恼了,竟派人去警告宁太妃,说她若敢再提选妃一事,就让她去宫外吃斋念佛,变相地要把太妃赶出宫了。”?

事不关己的楚昀看热闹说:“好歹太妃是养过他几年的,这样做,岂不是落了不孝的骂名。”

“诶!!!”楚韶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口气,操心道,“这岂不是授人以柄?”

当日淮祯曾信誓旦旦地说永不纳妃娶妾,楚轻煦只当他是随口胡说,毕竟帝王就算单纯为了平衡权力也少不得纳几个妃嫔做做样子,没想到淮祯竟是一个都不肯要!

所以他那日说的不是屁话,竟是认真的!

香岫:“公子不如写封奏折劝劝吧?旁人劝不动的事,唯有公子去说才有用。”

这一年来,侯府上下都知道,二公子与宫里那位把奏折当成了情书似的,两三日就是一封,一来一回一年多,如今楚韶的书房里,已堆了两座小山般的奏折。

楚昀得空翻阅过几本,里头的内容花里胡哨,又带字又作画,什么“朕之卿卿”“朕之大宝贝”的,措辞肉麻,有辱斯文!臊得他一个过来人都觉得脸热。

楚韶三两口喝光哥哥盛的鱼汤,就要回书房,楚昀按住了楚韶,提醒他:“今日是该喝药的时候了。”

楚韶如今已断了其他汤药,只在月初时会喝一碗凤凰木的花汁,一年来,他的身体已强健许多,从未闹过病痛了。

司云小心翼翼地端来热乎的药汁,一滴都不敢洒。

楚韶已对月初喝药一事习以为常,他抬手拿起玉碗,慢慢喝下。

这药喝起来是甜的,丝毫不苦,气味也是香的,只是颜色艳如鲜血,每次入口,心口总是绵绵密密地蹿上丝丝缕缕的暖流,让楚轻煦误以为自己在喝谁的心头血似的。

一碗药尽数饮下,碗底还残留了几滴,司云驾轻就熟地往里头兑了温水,楚韶便按照惯例,把这碗白水也喝了下去。

以往喝那些昂贵的药也不见得要一滴不剩,楚韶虽有疑惑,但想到这药有奇效,便也能理解为何要金贵到一滴都不能浪费了。

香岫陪着他一同回了书房,她一边给楚韶研磨,一边替宫里那位卖惨说:“陛下最近有些上火,咳了好几日。”

这是前两日慕容来送药时透露的,香岫自然知道这话要传给楚韶听。

楚轻煦果然皱了皱眉:“他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不怪陛下,近日渝州闹饥荒,迟迟不能解决,陛下才急得上火。”

楚韶写字的手一顿,“饥荒?中溱国库充裕,拨款赈灾便好,难道有什么难处?”

香岫如实说:“公子有所不知,粮食从京都运到渝州,少说要两日路程,如今是梅雨的季节,哪怕护送的士兵再怎么小心护着,还是免不了米面发霉。上个月护送粮食的官员竟糊涂到把发霉的米熬做粥给灾民喝,害得渝州天灾未解,又遭人祸,陛下为此大发雷霆,处置了好一批官员呢。”

楚韶拧眉,他竟不知有此事,香岫如今是宫里和岐州牵线的小雀鸟,对淮祯那头是毫无保留,对楚韶却是报喜不报忧。

“这梅雨季没两个月是过不去的,总不能让渝州的百姓再熬两个月。”楚韶想了想说,“岐州离渝州倒是只有半日不到的路程,若挑个天晴的早上,快马加鞭送去,或许能行。”?

渝州附近不是只有岐州一个州郡,但围绕京都的州郡多是人口大城,粮库里能用来救济的并不多,于解决饥荒而言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所以还是要依靠京都的国库。

但岐州是个例外,岐州如今是人少,地富,粮库充足,又曾是鱼米之乡,只要百姓们平日里稍微节省一些,于渝州而言,岐州就可以是国库的临时替代。

淮祯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但他没有下旨令岐州相助,大抵是不想让楚韶忧心,再有一层,也需防着有人说皇帝苛待剥削岐州,方方面面都牵制着。

楚韶连夜秉烛修书,为他出谋划策。

两日后,秦知州照例上侯府来见楚韶,却被告知二公子在桃林里。

秦知州被侯府小厮引到了侯府的桃园中,见满园桃树都结满了又大又红的水蜜桃。

楚韶穿了一身轻便的常服,正在林子里摘桃子,他挽了衣袖,素白的手捧住一个大到压了枝叶的水蜜桃,很有技巧地扭了扭,便摘下一颗完整的桃子,而后放进司云手中的篮子里。

秦知州一看,怎么能让二公子亲自做这种粗活呢!正准备上去帮忙。

楚韶已经放下衣袖,篮子里也装满了圆滚滚水灵灵的桃子,他理着袖子往桃林外走,顺口道:“秦知州,你来了。”

秦知州朝楚韶做了个揖,恭敬地道:“微臣照例来取情书,啊不是,是取奏折!”

楚韶:“............”

-

溱宫,合阳殿。

“陛下,岐州的奏折送来了。”温砚在殿外禀了一声。

无精打采的淮祯立时来了精神,“快呈上来。”

温砚些许为难:“这次不止是一封奏折。”

淮祯眼见着温砚把一篮子水蜜桃提到了桌上,最上面那颗水蜜桃下压着一份密封的奏折。

冰镇的水蜜桃一路从岐州快马送到皇城,完好无损。

“楚公子说,桃子败火,让殿下消消火气,这桃子是侯府自己种的。”

淮祯眉心一动:“是他亲手摘给我吃的?”

“是啊!公子心里挂念着陛下呢。”

淮祯难掩笑意,郑重地拿起最上面那颗桃子,闻了闻,轻煦摘的桃子,就是格外的香,刚被取过血的心口,竟丝毫不觉得痛了。

他把桃子放在手边,取下那份奏折,展开了细读。

楚韶在信里提了让岐州救济渝州饥荒的事宜,知道淮祯顾虑什么,所以这份奏折里还带着一张折叠整齐的请愿书,请愿书足有一张桌子大,上面密密麻麻签着岐州百姓的名字。

淮祯心头一暖,楚韶永远知道他的为难在何处,永远知道如何替他化解困境。

皇帝不是不能下令让岐州救助渝州,而是要顾及岐州的民意。

毕竟岐州也才从亡国的阴影中解脱,好不容易恢复些元气,朝廷就急着吸它的血去救助其他州郡,多少是会让岐州子民觉得自己屈居他人屋檐下,所以不得不低头,难免心寒。

唯一恰当的手段是让岐州百姓自发救助渝州。

楚轻煦知道此事的根本症结在这里,他也是唯一一个能破开岐州城与其他州郡之间无形冰墙的人。

他用了两天时间,为淮祯争取来这封万民请愿书,岐州百姓请的是拨粮救济渝州的愿。

百姓自发守望相助,岐州才真正意义上和中溱凝成了一股绳,旧国南岐彻底成了过去式。

楚韶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替淮祯将岐州的民心实打实地攥在了手里。

奏折最后是楚轻煦亲笔落款:

“我之夫君大笨蛋啾咕,愿君稳坐明堂之上,安享社稷光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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