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弈出狱的那天是周五,江迟景特意向狱里请了一天假。
别的人来接人出狱,都是守在监狱门口,等人一出来就上去嘘寒问暖。而江迟景接郑明弈出狱,是生怕被同事看见,故意把车停在了遥远的林荫道尽头。
落叶铺满了道路两侧,当郑明弈穿越林荫道走向江迟景时,江迟景就那么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郑明弈,像在欣赏一副动态画报。
郑明弈的腿又长又直,包裹在西装裤里煞是好看。他每走一步,身后的高墙就缩小一点,等他靠近江迟景的越野车时,背景中的监狱大门已经显得无比遥远。
“新买的车?”郑明弈坐上副驾驶座问。
“嗯。”江迟景道,“怎么样?”
郑明弈回头看了看后座的空间,漫不经心地问道:“需要买这么大的车吗?”
江迟景启动汽车,意有所指地反问:“你觉得呢?”
郑明弈笑了笑,道:“需要。”
两人都知道对方满脑子黄色废料,江迟景相信郑明弈在看到后座这么宽敞时,就已经明白了他买这辆越野车的真正意图。
第一次有郑明弈坐在身边,平时开惯了的一条通勤路,竟然让江迟景开出了新鲜感来。
两人回到家里时,上午的时间才刚过去一半。
新买的情侣拖鞋就并排放在玄关处,江迟景走在前头,率先换好了鞋,然而他继续往客厅里走时,郑明弈突然毫无预兆地从背后把他拥了个满怀。
“江江。”郑明弈把脑袋埋在江迟景的肩窝上,轻声呢喃道。
或许是久违的自由让郑明弈心生感慨,江迟景能感到他此时的情绪跟往常不太一样。
“干嘛?”他反手揉了揉郑明弈的脑袋,算是安慰这只正在撒娇的大型犬。
监狱里不准留长发,郑明弈的短发摸上去有些扎手,但江迟景摸着摸着,反而摸上了瘾,毕竟郑明弈像现在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候可不多见。
“我在想,”郑明弈道,“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会是怎样。”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江迟景的确救过郑明弈很多次,包括黑衣人入侵郑明弈家,郑明弈被老九堵在浴室,以及前不久大巴车翻车,要是没有江迟景,郑明弈肯定会被黑衣人补枪。
“你可以问一下平行空间的你。”江迟景道,“说不定他遇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人。”
这显然是个无厘头的提议,然而郑明弈从江迟景的肩窝上抬起脑袋,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他道:“那我一定比他幸运。”
江迟景经常被郑明弈这逻辑怪搞得头大,但不得不承认,有时也会被他的逻辑给戳到心窝。
“好了,快放开我。”江迟景拍了拍郑明弈的手背。
“你的制服呢?”郑明弈没有动。
此话一出,煽情的氛围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江迟景当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先来厨房。”江迟景道。
“先从厨房做起?”郑明弈问。
正常人只会说先从小事做起、先从朋友做起等等,江迟景还从来没听过先从厨房做起。这么奇奇怪怪的一句话,逻辑竟然也是通顺的,只能说中文真是博大精深,以及郑明弈的脑子真是奇葩。
“过来先把东西吃了。”
江迟景挣开郑明弈的两条胳膊,踩着新拖鞋来到厨房,从冰箱里端了一碗奶白色的东西出来。
郑明弈跟着来到江迟景身旁,问道:“豆腐?”
出狱的人要吃豆腐,去去晦气。不过这碗豆腐跟普通豆腐很不一样,看起来丝滑q弹,周围还飘着红色的果肉。
“草莓奶豆腐。”江迟景道,“应该是你的口味。”
这个甜点江迟景至少尝试了不下三次,最后才勉强拿得出手。他大可给郑明弈一块普通的白豆腐,但那样就太无趣了。或许有恋人这一点,对江迟景带来的最大的改变,就是让他对生活有了更多的想法。
“谢谢。”郑明弈环住江迟景的肩膀,在他脸上啃了一口,接着拉开餐桌椅子坐了下来。
趁着郑明弈吃草莓奶豆腐的空挡,江迟景来到二楼卧室,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制服。
先从厨房做起也不错。
江迟景一边琢磨着,一边把手铐别在腰上。等待会儿下去,他要先把郑明弈铐在餐桌椅子上,让他忏悔为什么不早点出狱。
如果郑明弈的忏悔足够有诚意,那他也不是不可以,把他吃得津津有味。
江迟景打着鬼主意从二楼下来,径直朝厨房走去。不过楼梯的尽头朝着客厅的方向,他必须拐个弯才能通往厨房。
结果江迟景刚一拐过去,就被等在墙后的郑明弈给箍住了腰。
小时候江迟景也干过这种站在墙后吓人的事,但他实在没想到,郑明弈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会跟他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郑明弈一手搂着江迟景,一手取下他腰上的手铐,把他的左手给铐了起来。
江迟景心感不妙,不停挣扎道:“你有没有搞错啊郑明弈?这是我的手铐!”
言下之意,应该是我铐你才对。
“你的手铐不就是拿来铐你?”郑明弈笑道,“我在监狱天天被铐,现在该轮到你了。”
说着,郑明弈把江迟景的右手和左手一起,铐在了他的背后。
“不是,你这是什么歪理?”江迟景抗议道,“你在监狱被铐,跟我有什么关系?”
“囚犯要造反,谁还跟你讲道理。”郑明弈瞬间代入角色,托住江迟景的臀部,把他抱了起来,“江警官,我等这天等了好久了。”
完了。
江迟景心想,要被干哭了。
安静的午后总是让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江迟景被郑明弈叫醒,车窗外已是繁华的城市街道。
郑明弈的所有物品都被大火烧了个精光,江迟景可以给他准备生活必需品,但像衣服之类的私人物品还是要他自己来挑才行。
话虽如此,但真正做主的人,其实还是江迟景。
原本早上消耗了过多精力,江迟景甚至都有点不想出门,但这会儿他完全体验到了购物的乐趣,一套一套地让郑明弈换西装给他看。
果然还是西装比囚服更让人有性致。
咳咳,不对,果然还是西装更好看。
郑明弈一下买了十几套西装,正式的,不正式的,各种场合下穿的都有,几乎每一套都能完美贴合江迟景的癖好。
新买的衣服都让店员送去停车场的提货处,接着两人又来到了一家老钟表的门店。
江迟景没怎么关注过老钟表的产品,但实际上老钟表也有一些不错的设计,丝毫不比国外的高档手表差。只是这个品牌总给人一种“土”的感觉,所以销量才越来越惨淡。
不过经过前阵子的股市大战,这个民族品牌又重新回到了大众视野,现在不少人都愿意支持它的发展。
“你不戴你的高档手表了吗?”江迟景一边挑选手表,一边随意地问郑明弈道。
“还是老钟表更有意义。”郑明弈道。
的确,江迟景也这样认为。
把老钟表戴在手上,就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回顾两人相遇、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
最后两人挑了同一个款式的表盘,只是郑明弈选了金属表带,而江迟景选了皮革表带。
两人把手腕搁到一起,虽然肤色差异很大,但相同的手表却能完美符合两人的气质,简直是把情侣手表戴出了新的高度。
从老钟表的门店里出来后,郑明弈又把江迟景带去了一家香水店。
重新选香水的事已经说了很久,但直到现在两人才有这个闲心。郑明弈没有挑选,而是直接让店员拿出一款香水,让江迟景先试试。
试香纸在鼻尖下方轻轻扇过,江迟景闻到了一种耐人寻味又绵远悠长的香味。贯穿整个基调的杉木成熟又淡雅,但在此之上又叠加了一层玫瑰的风韵。
“这是?”江迟景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看向郑明弈问。
“我平时用的香水。”郑明弈道。
果然。
江迟景一闻到这款香水,就想到了郑明弈,因为他发现他对这款香水一见钟情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他命中注定会与这款香水相遇,又好像他命中注定会爱上郑明弈这个人。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地发生,两个人的相爱就像是大自然的永恒规律。
“喜欢吗?”郑明弈道,“不喜欢的话再……”
“喜欢。”江迟景直接打断了郑明弈。
“不再另外看看?”郑明弈问。
“不用。”江迟景道,“我就认定这款了。”
江迟景从郑明弈那里学来了说话绕弯的方式,而郑明弈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
认定这款香水,其实也就是认定郑明弈。
“你就这么确定适合你?”郑明弈笑问。
“不适合换掉就是。”江迟景淡淡道。
“不准换。”郑明弈道,“你要给我用一辈子。”
江迟景没有再接话,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他本来就是这个打算。
制服、警棍、手铐;
草莓、香水、手表。
围绕着监狱发生的故事已经划上了句号,但江迟景和郑明弈的新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