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下马车的时候,没有见到纪云泱的身影。
见不到正好,她还不想见呢。
安然撇撇嘴,多看他一眼她都嫌晦气。
寻安指挥好后头跟着的人去安置行李后,走到安然身旁,“小姐,请与我来。”
安然抬头打量身前的建筑,这是一座规模颇大的府邸,悬挂在正中央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
那字虽狂放,却不凌乱,飘逸而有锋芒,远远看着,也能感受到落笔之人灌注于其中的力道。
“高府。”安然念出了声。
“是。”寻安应声。
这莫不是高贵妃原先的住处?
安然问寻安,“这是谁的住处?”
寻安回答,“贵妃娘娘。”
果然如此。
安然双手背在身后,在大门前走了几步。
能住得起这样的大宅子,看样子这高贵妃身世显赫啊。
从那牌匾上的字就能看出来不一般了。
安然抬头又看了几眼,不由夸赞,“这字可真是不错。”
“小姐,这是贵妃娘娘亲笔所提。”寻安适时地介绍。
安然听到这话倒是吃了一惊。
那字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女子能写出来的。
她下意识又问了一遍,“你说是谁写的?”
寻安耐心地回答,“小姐,是贵妃娘娘。”
没想到啊,这个高贵妃竟有如此笔力。
安然原先有些不可置信,但想想她给寻真和寻安起的名字,忽然间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高贵妃大概是一个充满才气的不一般的女子。
若她真是泯然众人矣的存在,又怎么会成为宠妃呢?
想通以后,安然很快就接受良好,“带我去看看我的房间吧。”
寻安便依着安然的话在前头引路。
走过回环曲折的一条道,安然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竹林。
那条道通过竹林,延伸到深处去,可谓是曲径通幽。
如果不是先前知道这是在一座宅子里,光看这一片竹林,安然都以为自己是要在哪座山上隐居了。
安然跟着寻安走入竹林中,随意扯下一片细长的竹叶,放在唇边。
一首悠扬清脆的小调就这么从她的唇边溢出。
寻安似是被安然突如其来的小调打了个措手不及,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神色有些微的异样,“小姐,您······”
在寻安转身的一刹那,安然就停下动作,她毫不在意地扔掉竹叶,拍了拍手,甚为轻松,“怎么样,我吹得不错吧?”
“是不是和这个地方蛮相配的?”
寻安迟疑地点了点头。
安然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好奇又闲适地看看四周,“谁这么有雅兴,弄了这么一个清幽的地方?”
“是,贵妃娘娘。”
“又是她?”安然持续吃惊,“这是她的住处?”
寻安再次点头。
好了,现在高贵妃在她心里差不多就是一个有着满身才气,如竹子一般清雅的形象了。
想必穿过这竹林,就能见到一栋简单古朴的小木屋或者茅草屋吧。
一般竹林隐士都是这样的。
她还从来没见过姑娘家当竹林隐士的呢。
虽然人家现在在宫里当宠妃,可没准人家有一颗归隐的心呢?只是迫于天子之威,不得不在宫里生存。
安然迫不及待地越过寻安,要去看看高贵妃的住处。
然而当她走出竹林后,看着眼前的景象,呐呐说不出话来。
与她想象中的场景,简直就是两模两样。
她面前是一间完完全全由白玉搭建出来的屋子。
通体雪白,贵气冲天,虽然玉石典雅,但是跟古朴简单是完全沾不到半点边。
安然走近去看,又绕着屋子转了一圈。
都是平整大块的玉,要知道,白玉珍稀,更何况是一大块纯洁无瑕疵的白玉,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有价无市。
而这一整栋屋子,都是由如此高品质的白玉砌成,举世罕见。
光看这外面,安然就能想到,建造这间屋子,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让多少人呕心沥血。
高贵妃若真有竹子那般的气性,怎么可能住在这样一间屋子里?
没准,是皇帝后来给她换的?
寻安跟了上来,对安然明显被震惊到的模样习以为常,“小姐,贵妃娘娘的闺房,我不便入内,便不与您一道了。”
安然站着不动,问他,“这屋子,是皇帝给高贵妃建的呢,还是高贵妃自己要建的呢?”
寻安不知道安然问这个问题有何意义。
但他虽不解安然的想法,还是答了,“自然是贵妃娘娘自己的想法。”
安然看他,“成为宠妃以后?”
高贵妃家世再怎么好,也不可能经得住造一间全是白玉的屋子,也就只有皇家有这个实力。
“是。”寻安见安然这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由得又多嘴了几句,“不光是这一处,整座府邸的设计和建造,都是贵妃娘娘的主意。”
哈?
她怎么有点不懂寻安的意思呢?
这是高贵妃的私宅吗?
是哦。
安然这时才想到,她从进府之后,就没有再遇见过别的人。
如果这是高贵妃的娘家,里面定然住着高贵妃的家人,又怎么可能让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安然敲敲自己的脑袋,真是被纪云泱气傻了,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
高贵妃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又发生了改变。
这绝不是一个人淡如竹的女子。
但她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安然一时捉摸不透。
真是个神秘莫测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她定是一个有品位的女子。
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呢?
结合这白玉看来,定然也是满屋的高贵奢华吧。
安然走向门那边。
门倒没什么特别的,不是说它材质不好,它用的也是上好的木材,但是在与整体的白玉对照之下,就变得没那么让人惊讶了。
一推开门,安然就差点被满屋子金灿灿的光闪瞎了眼。
她极快地闭上眼睛,又用手捂住,透过指缝看了一会儿,适应了以后,才放下手。
木着一张脸看向等在门外头的寻安,安然问,“你知道这屋里有什么吗?”
寻安摇头。
安然“砰”地一声关上门,抬脚就往外走,“我不要住这里,换个地儿。”
这下轮到寻安惊讶了。
他连忙跟上安然的步伐,“为何?”
安然走上小道,“谁让你给我安排的这个地儿的?”
“是少爷。”寻安道。
他什么意思?
故意来捉弄她的吧。
安然怒气冲冲,“你家少爷人呢?”
寻安被安然这前后情绪的转变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少爷,去扫墓了。”
安然立马要求寻安把她送过去。
“这,不好吧。”寻安为难地推脱。
安然凉凉地瞥他一眼,“说起来,我还没有关心过寻真的近况呢,不知道他现在伤势如何,眼睛恢复得可好?”
寻安神色一僵,他顿了几秒钟,终于妥协,“我这就去为小姐安排。”
马车将安然带到了一个荒僻的地方。
说是荒僻,也不全然,因为四周还有着屋子,但都是茅草屋,很多倒了塌了,也没人修缮,杂草自沙石间生出,荒凉无比。
随着马车的轱辘声响起,没有倒塌的茅草屋里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走出。
他们宛若田野上经过风吹雨打的稻草人,干枯瘦小,望着这车,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在好奇为何此处会有马车过来。
路段不平,灰尘漫天,有一些飘进了马车里,呛得安然咳嗽了几声。
她便不再往外探头,只等待着马车驶到目的地。
过了一会儿,马车的速度减缓,寻安在外头说:“小姐,到了。”
安然掀开车帘,望见不远处站着的人。
纪云泱身姿笔挺,前方是一座坟墓。
安然下了马车,走到他身旁。
隆起的土堆前,只竖着一块无字的墓碑。
很普通的墓,像是被人随意埋了埋,也没经过精心的修缮与打理。
“这是谁的墓?”安然问。
纪云泱早就听到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因而听到安然的声音,也不惊讶。
他摇头,“不知道。”
寻安很有眼力见地待在马车旁没有动。
“不知道?”安然看着那墓碑,“不知道你还过来扫墓?”
纪云泱沉声,“这是高贵妃要温斐然做的事情,每一年,都要他过来至少扫一次墓。”
“但她自己从未来过。”
“而且也不准温斐然让别人发现这个墓,只让他偷偷地过来看看。”
安然接话,“这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高贵妃,无疑是一个有秘密的女人。”
“你去过高府了?”纪云泱忽然问。
好啊,她还没找他问,他倒先问起她来了。
“是。”安然只回了一个字就不再多说。
她想看看纪云泱在打什么小算盘。
纪云泱没看她,只继续问,“那你也进过高贵妃的闺房了。”
“对。”
“想让我告诉你那里面是什么吗?”安然讽刺地问。
“不必。”纪云泱摇头,“我知道。”
“呵呵。”安然阴阳怪气地笑。
她就知道。
联想到之前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安然气不打一处来。
她知道她可能想差了,可她没法不往这处想。
“魔尊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金屋藏娇?”
“还是,只是纯粹地想侮辱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