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两万多步卒,还分成了三个部分,每阵七千众,列为紧密阵型,就在由六百辆大车围成的三个半月状队列之后。
不过兵不在多而在精,这两万余众,俱是光复左军的菁华所在
披甲率达六成之多,且都是百战老卒,尤其是那六千柄钢矛,尤为骇人,却是并未摆在一线,而是藏于阵后。
阵前,那六百大车停下之后,每辆大车上配属二十名士卒,反正也不需要移动,只要车体能承受得住,往上放多少人无所谓。
二十人,十人持刀矛,十人持火铳
车上,钉有数面大盾,围得密实,远远望去,犹如城寨。
而在大车间隙之后,还另藏有四斤或是五斤的轻型野炮八十余门。
这倒是得益于明廷的马政做得不错,虽然受地域限制,明军在骑兵方面是短处,但在另一个同样重要的方面,驮挽役用马,却相当完备。
在中国各地的主要马种中,西南马,或者说滇马、川马,吃苦耐劳,又不挑食,最适合作为驮挽马。
由于西南各省自光烈二年,就完全处在明廷控制下,故而明廷在西南马的培养上,走得很早。云贵总督王化澄,施行马政三策,以与土司平价交易、建立官营马场、鼓励商购骡马,在近六年间,先后向军队输送驮挽马达六万之巨。
于是乎,李定国才能在行军途中带着众多火炮,和六百多辆大车。
三个半圆形背水而列的步兵大阵正中,各有三座临时搭建的简易木塔,树有三面赤红色大旗,作为全军中枢指挥。
李定国就站立在中间阵型的大旗之下,用望远镜观望局势。
两万久战精悍锐士,列好阵型后,竟是整肃无声,但凡大旗一挥,军令传达,便是数千甲士一同举止,恍若一人。
戚继光在兵书中说“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从枪戳来,从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只是一齐拥进,转手皆难,焉能容得左右动跳?”
这是当初有人也许是小说看多了,就问戚继光,那些江湖豪杰十分厉害的刀枪武艺,在战场上能不能大杀四方?
戚继光便如此作答,大概意思就是:屁用没有
什么叫精兵?不是说你武艺精湛,而是纪律严明,举止如一!
阳光下,三个半圆型军阵刀矛闪烁,甲胄森立,寂然无声
李定国见此军容,不禁颔首,经过七年打熬,这支军队已经堪为戚继光书中所言的强军之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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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
一阵阵嘈杂的人马厮喊之声,延绵十数里,九万大军,铺天盖地,黑压压的一大片,犹如乌云一般,席卷河淮平原,缓缓朝着滚滚波涛之侧的黄河岸边推来。
当初由于入关实在仓促,且入关后,清军主力绿营,基本上都是投降的明军就地改编,故而清军绿营的军服,一直都没有好好统一过。
大部分都只是沿用了以前的明军衣甲,有的为图区分,就在额头上裹有绿布或者黑布,用以区分。
(清朝五德属水,尚黑,绿营就是因为旗帜为绿色,故名“绿旗军”,后称绿营。)
图海带着麾下几位重要将领,正红旗参领哈什屯、鄂克济哈,新军总兵赵良栋、孙思克、陈锡等,跑到队伍最前面,隔着数里,用手中望远镜打量远处的明军军阵。
“这是什么乌龟阵?”
参领哈什屯抱怨道
他是将门出身,其祖父就是努尔哈赤麾下战将了,见识到也颇广,虽然没读过史书,更不知道刘裕北伐故事,但却也并非没见过类似的事物。
当年戚继光移军蓟镇以后,就使用以佛郎机、战车、精锐步卒相互配合的车阵,对付鞑靼骑兵,颇为见效。
此后明军边镇,尤其是蓟镇、辽东兵马,多喜欢用这招。
但效果其实并不怎么样,再厉害的方略,也得有人来执行,戚继光之所以厉害,那是因为戚家军精锐无当,反之,随着军事败坏,火器偷工减料,万历以后的明军所谓车阵,已经发挥不了多大威力了。
不过,谁都知道,这李定国部本就是明军精锐,搭配上如此阵势,却是让人有些棘手了......
图海看了良久,暂时没什么思绪,转头向诸将问道
“各位可有什么良策?”
参领鄂克济哈是个粗人,直接疾声道
“这有什么,先押两万绿营兵上去,试探一下,疲敝明军,然后咱们满蒙精锐,在择机突进即是!”
一旁的赵良栋闻言有些皱眉
虽然他知道,对方所说的绿营,并不包括自己所部的新军,但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如此打法,固然能见效,却明显是拿绿营汉卒的命在填,以眼前明军军阵严密程度,就算真的能创造机会,死伤恐怕也不下万数。
于是出身请命道
“大人,末将以为,可以先用火炮稍作试探,据末将观察,明军列阵,往往都会在阵中部署大量火炮,眼下我军尚不知这些火炮的位置,贸然进攻,可能会被炮火突然杀伤,败坏军心,不如先以火炮试探,暴露其阵中炮位,再做思量。”
图海不禁赞同颔首
“擎之(赵良栋字)所言乃老成之策!”
站在赵良栋身后的孙思克,却是也建议道
“末将以为,不如先派小船过河,通知谦郡王(瓦克达)那边,让其同时在西岸筹备渡河,咱们以大军牵制住李定国,让其无法顾及后背,谦郡王趁机掩杀渡河,无需太多兵力四五千即可,便能使李定国腹背受敌!”
新军诸将当中,以赵良栋地位最高,虽然都是总兵,但赵良栋另加兵部侍郎衔,还受封二等子爵,而孙思克只是三等男而已。
不过图海闻言后,也觉得可行,不妨一试,虽然李定国部堵住黄河岸边,使两岸清军无法大规模渡河,但派一两艘筏子过去交通还是不难的。
方略既定,图海便吩咐大军,在距离明军军阵三十里外驻营下来。
随后三策并行,一方面将三万绿营兵分为六阵,准备作为炮灰,在八旗和新军主力的督战下,冲击明军军阵。另一方面,把几支新军的炮营全部集中起来,百余门新式火炮,开始构筑阵地,准备炮击对方阵型。
与此同时,派人渡河,通知正引兵于黄河西岸,房村集方向的瓦克达,部属一万精锐,驻于岸边,准备船只,随时渡河。
其他不言,至少西岸清军准备渡河的动作,还是很难瞒住明军眼线的。
接到消息后,白文选等将都有些担心,但李定国却是毫无表示。
黄河湍急,渡河困难,而此时,还有数十艘满载一个营三千火铳手,以及五十门火炮的运船在上面呢!
还想腹背夹击,哪有这么容易。
相比之下,李定国反而更加担心清军炮兵的试探,由于之前炮营都在刘文秀那边,目前李定国手中只有七斤以下的轻型火炮一百三十多门,其中超过五十门还装了船。
阵中火炮,仅有八十余门
若是对射起来,怕是要落入下风。
如今也只能寄期望于明军炮兵的专业能力,和阵中步卒的忍耐力了。
瓦克达受到信息后,自然也不含糊,派出麾下悍将正红旗护军统领哈宁阿,引五千精锐,准备渡河袭击明军背后。
而在黄河岸边风起云涌之时,之前已经脱离了战场的李来亨、刘文秀两部,却是自西北、东北两面,缓缓靠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光烈七年,顺治十年,三月十七,立夏
气候已经转入湿热,明军士卒都不再穿御寒所用的棉袄,换成赤红色的军服,加上赤旗飘飘,整个军阵,看起来,犹如一片火海。
图海领中军主力在后压阵,三万绿营兵分作六阵,缓缓朝前挺进,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