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威庭和吴伯都日夜兼程。
虽然没有了骆驼行走很慢，但两个人的足迹在茫茫戈壁中就很难被发现了。
圣光帝国的麋鹿轻骑兵倒也有经验，就沿着有绿洲的方向追逐。
但吴伯都他们同样经验丰富，总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取到水。
双方在沙漠中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转眼竟然在和阗和姑墨之间的广袤大漠中盘桓了一个多月。
这几年大漠中间没太多人活动，反倒是让各地的生态有了个比较好的恢复。
作为双方最顶尖的斥候，无论是吴伯都还是麋鹿轻骑兵，都是最擅长野外生存的人。
双方水源和食物的获取能力都很强，物资上都不匮乏。
唯一不妙的是，吴伯都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出现了一些问题。
“歇会儿……”
吴伯都已经是第三次提出休息的要求了，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体力的消耗日渐加剧，走几步就觉得五脏六腑跟火烧一样，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
这种时候要是生病，甭管什么病，都肯定是回不去家乡了。
吴伯都坐在沙丘背面，接过程威庭递过的水囊，看似平静，脑子里却是思绪万千。
程威庭一开始很紧张吴伯都的身体，到了后来，也只剩下了无奈。
吴伯都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但他不是大夫，对此没有一点办法。
他只能默默的将吴伯都背包里的东西再往自己那边匀一些。
两人都知道，那不是东西的问题。
“世孙，从此地到姑墨大概还有五天的路程，你自己能找去吗？”吴伯都忽然开口问道。
程威庭一愣，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有五日路程，咱们再怎么都能走到。
过了姑墨。气候便不那么燥热，水和食物也更容易获得。
说不定朝廷还会派斥候在那一带游弋……“
“好了，世孙，您懂我的意思。”吴伯都打断他，还挺释然的笑了起来，“打仗就是要死人的，特别这种活儿，走到这儿都多亏了是你跟我一起。
我说的五日，是不受干扰，不躲躲藏藏的走五日。
那群人跟猎犬一样，对这一片很熟悉，也算得出我们每日走多远。
我们又不可能不前往绿洲取水。
所以，从他们盯上我们，我们就已经很难甩开他们了。
我这根蜡烛，就算是要燃尽了，最后一点蜡油也不能浪费，得做些事。“
“别胡说八道。”程威庭背对着他，咬牙切齿，眼泪不知不觉滴在了背包上。
吴伯都站起来，一把将他薅到了旁边：“难怪武国公不让你做将军呢！
怎么这么磨磨唧唧啊！
慈不掌兵，没听过？
来，这些吃的和水都给你，你一个人的话，能吃七八天，就算是迷路一点，也能到姑墨。
到了姑墨，就像你说的，靠你自己也能活下去。“
“你……”程威庭当然不同意。
但吴伯都将背包往他背上一甩，一巴掌将他推出去老远：“赶紧滚！爱特么走不走！
但给老子记清楚，你不是我的长官，老子也不在乎你是谁家的世孙。
你没有任何资格命令我做事。
之前我同意你跟我搭伙，现在我不乐意了。
你不走，我走。“
吴伯都转身竟然是向着背对大秦的方向走去。
他刚才气喘吁吁，这会儿却走得挺快。
程威庭扭头追了回去。
还没追上，就听见吴伯都怒吼：“你还是个军人吗？”
程威庭站住了脚，眼睁睁看着吴伯都越走越远，眼泪大颗大颗落在沙地上。
最后，他转过身，向着姑墨城走去。
好了，那些该死的圣光贼不会再来烦自己了，伯都兄会像牵驴一样牵住他们。
自己只管向前走！
对，用尽全力向前走，无论如何都要向前走。
不能辜负伯都兄啊！
在茫茫大漠之中，两个人走和一个人走，感觉是很不一样的。
程威庭数着日子走了五天，还没看到应该出现的那座城，但他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总是觉得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偶尔还会看见幻影。
第八日，他终于找到了姑墨城，补充了水源，抓了几条鱼。
可在美美睡了一觉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头开始疼起来。
一开始只是隐隐的疼，两天之后变得像有针扎一样，第三日连耳朵也嗡嗡响起来。
他开始出现了吴伯都出现的那种症状，走几步就觉得疲惫，喘得不行。
可距离昌吉城还很远啊！
程威庭坐在一片小树林里面休息，脑子疼得他想要把脑壳砸开，眼睛也有重影，耳朵还嗡嗡的，虽然坐着不动，却仍然累得直喘气。
忽然，嗡嗡声里杂进了一些咯噔咯噔的声音。
程威庭脑子太疼了，反应了七八秒，才猛地直起身来。
这是马蹄声！
他惊得从尾巴骨到脑门星都升起了凉气。
这么清晰的马蹄声，意味着骑兵距离他已经很近了。
完了！
程威庭忍住头疼，转身向树林里面钻，背包也顾不上了，他必须找个能隐藏自己的地方。
否则，就全完了！
程威庭一动，就眼睛发花，但他还是坚持躲到了三棵并在一起的树后面。
当然，他的背包距离他躲藏的地方太近。
对方肯定会搜索周围，这三棵树也是挡不住他的，可他只能做到这里了。
仅仅是这几个动作，都让他脑子快要炸开了。
“校尉，这个背包旁边还有温度，人一定还在附近！”
“立刻分散搜索。”
隐约的对话飘进了程威庭的耳朵，他拼命将自己蜷成一团，四下张望，想找到逃跑的方向。
今天或许逃不掉，但大秦的战士，不战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
欸，等等……大秦……秦语……
啊，刚才那些人说的好像是秦语，而且他们叫的是……校尉！
程威庭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倒向旁边的空地。
砰——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什么人！”校尉立刻抽出了横刀，大声喝道。
而与校尉站在一起的男人跟校尉一起扭头看去，紧接着，整个人失声惊呼，向着程威庭扑了过去：“小庭！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