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纸张,立即砸到薛振的腿弯上。
下一秒,薛振便哎呦一声,惨叫着摔倒在地。
正在这时候,谢如故也从书房内走出来。
看见这一幕,他的目光,直直地穿过人群,落在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对上他的双眼,还没反应过来,谢如故便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宋时蕴眼皮一跳,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下意识地偏过头。
同一时间,柳玉珍正好扑上来,压在他的身上。
“不,不要,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玉,玉珍,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我,我不该害了你和孩子,你,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薛振惊悚地望着柳玉珍,语调完全变了个样子,他张牙舞爪地挣扎着。
柳玉珍却像是一座山似的,压在他身上。
听到薛振的话,柳玉珍满心的怒气,抬起手,便狠狠地在薛振脸上一抓。
一瞬间,薛振的脸上,便是一片血肉模糊,鲜血瞬间在脸上纵横起来。
看到这一幕,柳太傅和柳老夫人等人,心里都是一颤,有点害怕。
可心里又是一阵痛苦。
宋时蕴站在旁边,瞥见薛振脸上的血,她微微一皱眉,看了柳玉珍一眼。
柳玉珍注意到宋时蕴的眼神,猛地一把推开薛振,院子里刮起一阵阴风,卷起她的衣角和发丝。
“薛振,你害了我和我的孩子,你还想要我原谅你,放过你?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我今天,就要你的命!”
“不,不要!”
薛振闻言,惊悚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外狂奔,他一边往外跑,一边还在求饶、大喊。
“我,我真的知道错了,玉珍,你就放过我吧……”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买通稳婆,害了你,可,可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能出事,我得活下去,得好好地活下去……”
“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薛振一边求饶,一边往外面跑。
柳玉珍却是紧追在他身后。
但若仔细看,便能够看出来,柳玉珍追得十分有技巧。
始终保持着一步之遥,好像随时会追上,又没追到。
逼得薛振脑子一阵空白,只顾得求饶和逃跑。
宋时蕴看他跑过来,一把拉开柳太傅等人,躲在暗处。
薛振看着紧追不舍的柳玉珍,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他想要求人帮助,但整个柳家,此时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薛振顾不得多想,只能狼狈地向外逃窜。
柳玉珍紧紧跟在他身后,口中一直威胁着,要杀他。
薛振完全被吓疯了,一口气从柳家跑出来。
眼见着,柳玉珍还跟在自己身后,他被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知道,自己嘴里说了什么。
他几次三番地摔倒在街道上,加上他嘴里癫狂的话,很快吸引来不少百姓的注意。
百姓们便看着,有一个疯子一边往前跑,一边喊着自己有错,自己有罪,求人原谅。
柳玉珍追在薛振身后,除了薛振,旁人并看不见她,只能看到一个疯子。
宋时蕴此时隐匿于人群之中,看到薛振的反应,她咳了一声,在人群里喊了一句。
“这位好像是礼部侍郎薛振,薛大人啊?”
她这话在人群里一出,众人一惊,紧接着,便像是一滴冷水,滴落沸油之中,瞬间炸开锅来。
“看样子,好像还真是!”
“我去,还真是薛大人啊!”
“怎么回事啊,薛大人这是……说他杀了人?”
“对了,前一阵子,薛夫人去世,听闻是一尸两命难产而死,后事都是草草办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我看是真的,你没听见他嘴上说,是他对不起孩子和夫人,不该找稳婆,还说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这肯定错不了!”
“那他干嘛发疯在外面说这事儿啊?”
“我估计是杀人之后,害怕,心虚,疯了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也将事实拼凑出来个大概。
听到这些话,宋时蕴又低低地咳了一声。
那声音很低,柳玉珍却听见了。
她停下脚步,看向宋时蕴所在的位置。
宋时蕴给她使了个眼色,便悄然退出人群。
柳玉珍含恨地瞪了一眼手脚并用在地上爬动的薛振,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浊气,跟在宋时蕴身后,飘着走了。
薛振此时好像真的疯了,时不时地往后看,根本没瞧见柳玉珍不见了似的,嘴里一直在哀求。
此时,柳家人也出来了。
柳太傅站在街道上,听着薛振的胡话,做出一副震惊且痛心疾首的样子。
“薛振,你,你怎么能如此?”
薛振根本没听见柳太傅的话一样,爬起来又摔倒,摔倒又爬起来,几乎快要晕过去。
连柳家报官,官府来了人,如何将他拖走的,他都不知道。
宋时蕴这边,带着柳玉珍,站在柳家大门内。
看着官府的人,将薛振拖走,宋时蕴便看向柳太傅等人。
此时,谢如故已经不知所终。
宋时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但见谢如故不在这里,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对柳太傅等人福了一礼,“看样子,这件事算是有个着落了。”
柳太傅心中欢喜,重重地一点头,拱手道:“真是多亏了二小姐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换作老朽,是怎么都想不出来的。”
宋时蕴淡笑,“太傅这是变着法子,说我刁滑吧?”
柳太傅哭笑不得,“怎会?我们柳家对二小姐感激都来不及。”
宋时蕴温声道:“我知道,不过是玩笑罢了,柳太傅还是快些去官府吧,至于柳小姐……我便先带回去了。”
柳太傅等人闻言,面上为数不多的喜色,顿时荡然无存。
他们有些舍不得地望着柳玉珍。
柳玉珍此时模样好了许多,面上的血泪都消失了,看着柔柔弱弱的,依稀是生前的模样。
柳太傅和柳老夫人很快就红了眼眶。
柳太傅深吸了一口气,心知没办法将柳玉珍留下来,便向宋时蕴拱了拱手,“那小女便托付给二小姐了。”
宋时蕴回了一礼,“柳小姐一尸两命,煞气怨气并重,需要好好地度化,待度化完毕后,我会告知柳家。”
柳太傅道了一声谢。
宋时蕴颔首,拿出一张拘魂符,便将柳玉珍收起来,随后便告辞,离开了柳家。
柳太傅也收拾了一下,快速赶去衙门。
……
宋时蕴从柳家,便径直地向平宁侯府走去。
但还没走几步,身后便有一辆马车驶过来,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边。
听到动静,宋时蕴下意识地停下来,抬头看过去。
马车此时也停下来。
有人掀起车帘,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从帘子下露出来。
正是谢如故。
望着宋时蕴,他弯唇一笑,眼角的红痣,熠熠生辉。
“二妹妹,是要回平宁侯府吗,我送二妹妹一程吧。”
宋时蕴看到谢如故,眉心微微一皱。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到谢如故,心里便微微有些不适,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这感觉,似曾相识。
宋时蕴本能地想要拒绝,和谢如故单独相处。
像是知道她脑海里在想什么,在她开口前,谢如故又笑道:“二妹妹刚回京,想必对京中的路,不太熟悉,自柳家去平宁侯府,得走过几条街,二妹妹怕是找不到的。”
宋时蕴心里咯噔一下,她把自己本该不认路的事情给忘了。
她这次是跟章氏一道出门的,并没有带丫环。
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借口。
宋时蕴望着谢如故那一脸的笑,只能弯了弯唇角,福身道:“我正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幸亏是遇上了世子爷,多谢世子。”
谢如故眉梢轻轻一挑,“确实是巧了,二妹妹赶紧上车吧。”
话音未落,他便伸出手来。
宋时蕴心里几不可查地一跳,被迫伸出手,将自己的掌心,放在谢如故的手上。
谢如故的掌心,有点热。
他握住宋时蕴的手,微微一用力。
宋时蕴借力,便进入了马车。
马车里。
宋时蕴和谢如故相对而坐。
整理了一下衣衫,宋时蕴咳了一声,又道了一声谢。
谢如故闻言,不由一笑:“二妹妹当真这么客气?这才多久,这谢谢二字,我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看得出来,二妹妹当真与我生疏的很。”
宋时蕴不明白谢如故这份自来熟是从哪里来的,不动声色地提醒道:“世子莫不是忘了,时蕴刚回京,与世子不过见了两面,自然是生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