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三翻身下马,敏捷地拿起了马背上的弓,箭袋,腰刀,还有一条褡裢,里面是匕首和铁蒺藜,然后用匕首猛地扎进了马股,那匹已经筋疲力尽的战马随即嘶叫着往前跑出了几十米,然后才“噗”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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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左手边几十步之外的一个破败村庄跑去,此时夕阳已经彻底沉入了地面,四周漆黑一片,只剩下西方的山头之上,还残留着一抹橙黄色的光晕。
原本,钟老三已经侦察完了复州附近,大致确认了清军的部署,正要返回长生岛的大本营,结果却因为作战计划突然改变,大军又让他去侦察复州以北的情况。
这还不算什么,虽然不小心被鞑子的甲兵给发现了,但是跟在身边的两个亲卫为了掩护自己,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另外一条路。
结果,不知道是自己长得太过贵气,还是骨子里就散发着头领风范,那五个鞑子甲兵居然识破了掩护,径直朝着自己追来。
钟老三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孤军深入那么多,不然也不至于和鞑子撞上,更不至于身陷如此险境。但后悔的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罢了,打仗那么多年,什么样的险境没遇到过?他的意志,胆气和耐力,都早已经不是一般士兵可比。
而且,两军哨马相撞,然后相互厮杀,胜者生存是大战之前,乃至大战之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从征辽之战开始,短短一个多月,明军和清军仅仅是战死的哨骑,加起来就超过了五十个。
身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钟老三一面奔跑,一面用余光看向身后的鞑子骑兵,暮色之中,人马模糊,只能根据声音来大致辨别方位。
原本天色已经要暗下来,如此荒郊野外,鞑子又只有五个人,钟老三觉得自己是非常有希望逃脱追击的。可最后的关头,还是被追上了。
不过,只要逃进这个荒村,黑夜之中,随时可以趁乱逃出去,区区五个清兵,绝无可能把整个村子都封锁起来。而且,就算逃不出去,大家都不熟悉荒村里的情况,骑兵在村子里又行动受限,钟老三有信心把这五个鞑子全部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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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之中,一个人影朝着村子飞快奔跑,身后是“轰隆隆”的马蹄声,一群群早已经入巢的野鸟被惊得纷纷飞起,“叽叽喳喳”乱叫着,同时也暴露了钟老三的位置。
他离村子越来越近,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堵倒塌了一半的土墙,只要翻过去,鞑子的骑兵对自己就没有优势了,想到这里,钟老三顾不得其他,随即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突然,听到了弓弦“嘣”的一声响起,钟老三脚下当即一蹬,双手前伸,腰间猛地用力,整个身子飞速往前一跃,“锵”的一声,一支破甲箭从他的肩膀上方划过,擦出了几朵微弱的火花。
随后又是“嗖嗖”几箭,不过都射在了钟老三身前身后的两堵土墙之上,墙上泥土飒飒抖落,发出了声响。
他顾不得一身盔甲摔倒在地的剧烈疼痛,手中拿着的弓也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双手一撑,迅速爬起,弓着腰,借着土墙的掩护,朝着黑暗跑去。
双脚踩在铺满树叶的地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暴露了他的位置。
“砰”,一声巨响,一把斧头旋转着从他的头顶飞过,然后重重地砸在了他左手边的一面土墙之上,原本就已经破旧不堪的土墙居然“轰隆”一声,坍塌了大半。
零碎的泥土飞溅在钟老三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他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不过,若不是他快了一步,恐怕已经被埋在土墙之下了。
这群清军甲兵的战斗力,远超他的想象!
为首的清军巴牙喇从马上一跃而下,又顺势从腰间“唰”地抽出一把腰刀,那双鹰眼则在黑暗中不停地扫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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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这个名叫岳信的巴牙喇忽然嘴角一咧,嚣张地冷笑了一声,随即又比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其他巴牙勒马停下。
“伊蓝泰,多拜,你们两个骑马在村子外巡视,不要让那尼堪给跑了。阿吉纳,穆里玛,你们两个和我一起进去搜查,把村子点了,逼那尼堪出来!”
近来南北两面都出现了许多明军的塘马哨骑,不断地抵近清军临时修建的堡垒,侯台,试图摸清清军的布防情况,岳信在复州一带已经多次和这些明军的哨马交过手,胜多败少,总共杀死了九个明军哨骑,己方只损失了四个人。
作为清军最好的巴牙喇之一,岳信十五岁就开始从军杀人,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二十年了,正是一个士兵技巧,经验,力量都达到了最巅峰的时候,他所率领的这支小队全都是鳌拜麾下的精锐,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巴牙喇。
其实并不是钟老三的手下出了什么差错,而是岳信实在太过老道了,他一眼就识破了这个分兵之术。
而通过观察地上的马蹄印,路边的草丛和树叶,他们很快就追上了钟老三那匹已经疲惫的马。
岳信下完命令,身子立即往荒村的一侧歪去,动作十分敏捷,只见他的背影在那段垮塌的泥墙边上晃动了几下,就立马消失在了荒村的废墟里。
阿吉纳和穆里玛两人则结伴而行,一人负责警戒巡查,一人拿出火折子,一面搜索,一面点起了荒村中的破旧茅草屋。另外两个巴牙喇也是立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开始绕着村子巡视。
随着荒村一点点亮起,火焰中枯枝落叶“劈里啪啦”地响着,不少地方在橘黄色的火焰映照下,已经慢慢可以看得清楚。
荒村内外,随着火光亮起,野鸟飞腾,乌鸦乱叫,这个辽东的小村落陡然间变得阴森恐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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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钟老三在黑暗中贴着墙,摸索着前进,然后在右手边不时撒下褡裢里的铁蒺藜。他的弓和箭袋在刚刚躲避清军箭矢的时候丢了,现在手里只剩下一把腰刀,两把匕首,以及十几个铁蒺藜。
好不容易从中军那里补充了那么好的装备,结果在救命的时候却被自己弄丢了,这让他的心中不免有些波澜。
而且,刚刚那一跳一摔,他的腰腹和大腿都被盔甲给磕伤了,现在又不停的运动,正肿得厉害!
钟老三回头看了看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村落,距离自己还不算太近,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
随后,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向右一拐,走进了一座没有门叶的院子里,现在这种情况下,伸手不见五指,就是村里的荒草中也不时有鸟雀被惊起,更别说到村外的荒野之中了,贸然出去只会让他更容易暴露在清军的攻击之下。八壹中文網
所有,在杀掉这些追击的清兵之前,他还不能冒险出村,他要做的是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然后来个守株待兔。
在一路摸黑前行的过程中,钟老三原本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但转念一想,其实在这种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也只能是看谁的运气更好了。
这些鞑子甲兵的单兵作战能力极强,而且在多年的征战中,性情和耐力都是一等一的水平,钟老三带上岸的三十多个军中好手,已经死了一半,都是在和这些八旗甲兵的战斗中阵亡的。
所有,便是钟老三也没有把握以一对三,更别说对方有五个人了,但若是他们分开行动了,自己又埋伏了起来,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换句话说,偷袭,只有靠偷袭,各个击破,不让他们抱团,他才有赢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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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老三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生怕撞倒了什么东西或者是踩到了树枝,惊起鸟雀。在这样毫无人烟地荒村之中,任何声响都会传得很远,一招不慎,他的位置就可能暴露给周围的鞑子。
他悄悄地摸进了屋子里,进去之前还在门口撒下了最后两个铁蒺藜,然后沿着墙小心翼翼地走到墙角,最后才背靠着墙角坐下,这样除了自己的正面,其他地方都不可能有敌人了。
手里还有一把腰刀,两把匕首,但是这些如果正对鞑子的盔甲是不会有什么攻击效果的,铁蒺藜已经一路放完了,就是不知道鞑子会不会踩到。
荒村之中,除了已经被鞑子点着的地方,相当一部分区域还是一片漆黑,钟老三的耳中不时传来乌鸦“呱呱呱”的叫声。
但很快,一声“满语”从外面传来,他立即起身,做出了战斗姿势,他沿着墙靠在了左手边那堵半垮塌的墙上,从那里一点点探出头,果然就看到了一片火光从黑暗中照出。
听声音应该是两个鞑子,钟老三听不懂满语,只知道声音越来越近,他们已经烧到了这里,若是自己继续跑,随着黑暗区越来越小,一旦打起来,很有可能直接被五个鞑子围攻,那就必死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