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营”的军营以一个近似椭圆形的校场为中心,北面是库房,东面是士兵宿舍,西面是火枪训练场,南面则是食堂,南北各有一个大门,皆设有瞭望塔和箭塔,外面是两重拒马,中间一扇铁皮门,里面还有一重拒马,可谓重重阻拦,戒备森严。
军营外面则是随军家属的田地,土地刚刚平整,水利还没来得及修,至于耕种所需的农具,种子和耕牛,朱慈烺还在和户部拉扯,他希望能直接要银子,然后自己再派人去采购。
毕竟,大明的户部实在靠不住,给的东西质量实在太差了,他最终可能还是得自己买,但户部的官员都还指望着这一买一卖的过程捞油水呢,目前还是一番推脱。
自从朱慈烺被崇祯皇帝下了禁查令之后,那些官员的势头又起来了。朱慈烺现在甚至担心崇祯最后为了制衡他,会直接放弃朝政的改革。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和对方周旋了,还有半年,顺清大战就会结束,不到一年,清军便会南下。而这些江南士大夫们,一个个却还在醉生梦死。
而崇祯皇帝似乎比较喜欢看着朱慈烺吃瘪,这样更好拿捏对方,所以在这些事情上,并没有和他一起向户部施加压力。户部虽然有倪元璐在,但他也不是什么都管得过来的,下面的那些人也并非全是他的嫡系,倪元璐完全掌握户部还需要一段时间。
无奈之下,朱慈烺只好答应了户部的官员,直接接受他们的种子,农具和耕牛。既然好东西要不到了,那就借此把一批人给弄下去,朱慈烺从不吃亏。反正,这些荒地第一年也不指望能种出什么来,就当作是肥田好了。
有家属的士兵都分到了田地,相对应,朱慈烺也承诺日后若是娶妻生子的,也会有地分,这是十分重要的物质激励。对于百姓而言,土地就是这个时代最为珍贵的资产。军队光靠信念可不行,若是不解决他们战死或者退伍的问题,同样会影响战斗力。
至于土地从哪里来,北方即将开始的大混战会让已经荒芜了小半的北方各省出现更多的抛荒地,朱慈烺自然不会把这些土地拱手让人。
不过,在还没农耕的季节,或者是农闲时,趁着学堂还没建起来,朱慈烺则把那些女人和孩子都安排到了军营附属的工坊里面,帮着做军服被褥和给工匠打下手。
当然,朱慈烺还是有良心的,五岁以下的孩子他没要,那些就在家里玩,其他的就不能白养了。他现在银钱紧张,军营建成之后,也不好请太多外人,容不得那些妇人之仁。更何况只要来干活,他是管饭的,就冲着这三顿饭,没有月饷也依旧无人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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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这个时代的那些父母而言,他们从来没想过小孩子干活还能要钱,而且他们也不觉得孩子不能干活,反而是能干活的才是好孩子。结果军营还管饭,这让他们有些惊喜,这样一来,就又省了好几顿饭了。
只能说,在某些方面,朱慈烺这个来自后世的人,其实是想太多了,这个时代人吃人都是常态,所谓的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命都根本不值钱,给口饭吃,便是救人于水火了。
朱慈烺本来还应该招揽一些流民,在军营外围建立屯堡,训练农兵作为预备军的,但是南京朝廷窘迫的财政情况和南直隶强大的乡绅力量使得他缺少相应的银钱和土地,这一农战结合,粮食自给自足的预备兵体系只能暂时推迟。
军营的校场之上,庄立冬正带着队伍朝军营外跑去。陈禹悄悄看了一眼张东,看到他终于分清了左右脚之后,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欣慰,这下子不用挨军棍了。不过他不敢多看,要是被天杀的王迪看到了,自己一准就要被打。
队伍慢慢加快了速度,跑操的方阵不止他们一个,前前后后二十几个旗队组成的方形阵列在环形跑道上排成了一条宽大的长龙。
只是,队伍刚刚跑起来,前方的旗手就忽然打出了停下的旗语,各个旗队的旗队长当即大喝着麾下士兵减速停下,众人虽然不解,但并无人发声喧哗,这些新兵们听到命令的第一反应是执行,而不是质疑,这是几十顿军棍和上千个俯卧撑练就的。
很快,停下来的庄立东便看到了朱慈烺身披鎏金铠甲,在一群精锐骑兵的簇拥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跑道外侧缓缓往军营的营官署而去,跑道上登时响起了山呼海喊的欢呼声,朱慈烺在军中的声望由此可见一斑。
只是,等朱慈烺策马而过,方阵再度重启的时候,这些受了一个多月训练,终于有了些样子,但是还远谈不上训练有素的新兵们,就出乱子了。
陈禹在重新开跑之前,又看了一眼张东。果然,这个傻大个又分不清左右了,就是他面前的黄发,一开始也伸错了脚,但现在都已经换回来了。
陈禹心中暗暗叹气,心中祈祷着王迪不要看到,但王迪是什么人啊,一天没人打,他就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吃白食,领了太子殿下的月饷不干活,他心里过意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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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跟着方阵巡视的王迪很快就注意到了张东,整个方阵里,就这小子挨他的打最多,平时也是呆呆的,一点不机灵,训练的时候更是老出错,现在不多打,打出记性来,上了战场就得被鞑子割了脑袋去。这可是太子殿下说的,一准没错。
于是乎,王迪两眼放光,一脸兴奋地提着军棍跑过去,对着张东的背上就是一棍。他现在打人可是很有经验,军律上说过,要打疼,但是不能打伤,打伤了军法兵也是要受罚的,还得赔医药费,但是不打疼,这些新兵记不住,到时候训练考核不及格,军法官和旗队长都得受罚。
“嗯嗯嗯~~~”张东挨了打,但一直忍着没有叫出来,因为叫出来是扰乱军心,不仅要挨打,还要罚钱,一次一钱,他已经被罚了两次了,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现在一个月就剩一两一钱了。
但是背上的棍子还是没有停,张东原本就搞不清楚左右,现在吃痛,背的口诀这个时候更加记不起来了,很快就因为脚步混乱脱离了队伍,顺带还把他后面的两个人给拐了出来,其中有一个就是陈禹,另外一个则是好不容易调好了脚步,如今也乱了的黄发。
这下好了,王迪打一个还不过瘾的,一下子又来了两个,那两人脱离了队伍之后,也不敢乱跑,只好停在原地等待军棍。这也是军律,不听军法兵口令者,处罚会更严。
此时的椭圆形校场的环形跑道之上,已经被抓了十几个人,基本都是在挨打。黄发拖家带口的,也不敢顶嘴,更不敢躲,要是被踢出军营,他很难找到活路养活一家四口,现在这样能吃饱饭的生活是他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他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几眼罪魁祸首张东。而陈禹偷奸耍滑惯了,这个时候也还想浑水摸鱼过去。
“啊,别打了,别打了。”陈禹上次挨军棍已经是上次了,中间隔了十几天,王迪这一棍下来,疼得他忍不住喊了出来。
这下好了,胡乱喊叫比步调混乱更严重,王迪打了那么久,此时已经有些没轻重了,听到有人喊出来,一棍下去,疼得陈禹龇牙咧嘴,一个条件反射,就做出了要阻挡的动作。
然后,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两人居然扭打了起来,张东看到自己的好兄弟被打,也顾不得军律了,连忙过去拉架。而黄发在那里看着,想上去拉架的,但又怕违反了军律,还得继续扣钱,他一阵犹豫,始终没有做出决定,就在那里站着。
士兵居然和军法兵打了起来,这还得了?周围的几个军法官也立即跑了过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朝着陈禹和张东一顿乱打,但下手都有分寸,打疼不打伤。很快,两人就被制服了,可怜的张东只是上来拉架的,却被当作了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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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闹什么闹?”徐志彪的吼声响彻校场,正在校场训练的另外两个千总所属的各级官兵也随即都停了下来,集队等待命令。
连营官都已经惊动了,在场的一千多新兵心中都为那两个不认识的家伙捏了把汗,依着徐志彪的火爆脾气,又是太子殿下来寻巡视,这两人恐怕难逃一死了。就算不死,恐怕也得卷铺盖走人。
不过,也有幸灾乐祸在看热闹的,不过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队伍里,不敢有任何松懈,他们一个月前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因为这个被打过军棍,扣过月饷。
陈禹和张东如今正被军法兵押着,听到了徐志彪的声音,原本便已经心胆坠地,不抱希望了,再抬头一看,太子殿下也一起过来了,心下更是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