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采薇没想到,母亲一朝发起狠来,竟然比那四个嬷嬷还狠。
虽然没有像那些嬷嬷一样,再让她抄《女则》、《女训》,却是把她看得牢牢的,不准出府半步。
连之前的贴身婢女,也全部打了一顿板子,远远地发卖了。
其后,任凭吴采薇哭闹也好,绝食也罢,长公主都没有再心软分毫。
三日后,皇帝下旨,赐婚长公主之女吴采薇与禁军副统领何立业。
“谁?何立业?”
吴采薇彻底懵了,何立业可是她推荐简月梅去勾引的对象,结果一转眼,自己竟然被赐婚给何立业。
自己这是提前给未来的夫君找了个外室?
想到自己还曾经嘲笑简月梅找了个好色之徒,如今自己竟要和她二女共侍一夫了。
简月梅听到后也傻了,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当不了正妻,可是她这个外室现在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这好日子还没过两天,怎么就突然就赐婚了?
而且赐婚的对象还是吴采薇?
那自己以后还不得被她折磨死。
“将军,妾身可不敢跟您去新府邸了,那吴乡主妾身之前与之打过交道,怕是容不下妾身。”
说罢,简月梅就扑进何立业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何立业享受着美人在怀,“不必在意,你是我看重的人,她虽是正妻,但也不敢为难你的。”
“不过么,你不过去也好,待我把一切都安顿好,再接你回去。你就在此安心养胎就好了。”
简月梅摸着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将军可不要忘了我啊。”
“怎么会呢。”
简月梅倒是不担心何立业会忘了她,毕竟有了孩子就是有了保障。
她害怕的是吴采薇知道她肚子里有个孩子,会对他下杀手。庶长子什么的,何立业不在乎,但身为正妻继室的吴采薇可是在乎得紧。
婉宁在听到吴采薇和简月梅最终成了一家人之后,也是感慨万分。
前一世,这两人毫无瓜葛,这一世竟然都跟了同一个男人。
就是不知道这一世,简月梅会不会还会像对待婉宁那样,动手去害吴采薇。
不过么,这一世的简月梅目前为止,还没犯下什么大恶,还有那吴采薇也不是省油的灯,至少比前一世的婉宁,要强上许多。
这两人或许相安无事,或许激烈厮杀,但那就是她们两个人的事了,婉宁别说没兴趣管,来知道都不想知道。
对于婉宁来说,上一世的恩怨已经了结,就连一世的吴采薇,也都可以翻篇了。
至于方尧,他被萧长恭、萧长敬带走了,婉宁放心得很,交给这兄弟二人,比交给她自己还省心呢。
十二月的最后一个旬假过后,京城学政在门口的告示榜上,贴了一张告示。
渝州学子方尧,品行不端,人品低劣,道德败坏,枉读圣贤之书,特革去秀才功名,终生不得再考。
方尧刚被萧长恭放出来,人还没回家呢,就又被何立业堵住了。
何立业心里那个气啊,自己千防万防,竟然还是被眼前人带了顶半蓝不绿的帽子。
这要是杀人不犯法,何立业下手把方尧弄死的人都有。
两个五大三粗的兵丁把饿了三天的方尧直接拖到巷子里,批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这一回,可不管什么有伤没伤的了,直打得两个兵丁都喘气如牛。
“三日内离京,不然,你就别走了。”
方尧已经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回了家,歇了两日,第三日不敢耽搁,就出京了。
出了城门,方尧留恋地看了一眼盛京城高大的城楼。
想当初他进城时,何等的意气风发,有着大好的宰相府的婚事,有着秋闱高中的雄心,还有一个温柔貌美还怀着身孕的表妹。
如今却只有一身的伤痕和污点,还有母亲的满耳叨唠,“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你要是能有你五分,呸,有一分像你爹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方母唠叨别的还好,方尧都能忍,但唯独忍不了的,就是拿他跟父亲比较。
“我不像爹爹?我若不像他,又怎么能在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倒是你,非要我来京城提亲,还非要我今年参考。不然,若按我的计划,等到下一届再参考,也能把握大些。”
“到时我中了举人,聘了表妹为正妻,在渝州不知要过得多好。现在可倒好,说是回渝州,渝州哪里还有我们安身之地?”
“怪我?当初是谁听说了亲事,就满脑子吃喝玩乐不思进取的。但凡你能多读些书,又怎么会被穆家人瞧不起?”
“再说了,那吴采薇根本就是在坑你,你倒好,还相信她能给你官做。结果呢,事情败露,你连秀才功名都没了,她却能安然无恙地嫁人。”
“都说养儿防老,可怜我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大,最终却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方母越说越气,看着方尧脸上还没下去的淤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打,“有能耐你去跟别人横,在外面挨了打,倒是跟老娘厉害起来了。”
方尧本就气愤,又被打得很疼,就伸手推了母亲一下。
方母一个没留神,被方尧推倒在地,脚也崴了一下,顿时坐在城门外就大哭起来。
这一哭,来往的行人都往他们母亲二人身上看来,方母倒是可以闭着眼睛哭,方尧却是满脸的尴尬。
再加上他一身的伤,难免让人指指点点。
“这人莫不是在外面挨了打,拿母亲出气,啧啧。”
方尧气得想吐血,可是这会儿和路人争辩也没用,只能是上前想扶起母亲,赶紧走开。
方母却是撒起泼来,把这些天受的气全都冲着方尧发出来。
这下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就在方尧拿母亲没办法时,一个头带灰斗笠的人走了过来,“这位兄台请了,令堂这是伤了脚么,小弟会些医术,要不要帮忙看看。”
方尧正焦头烂额,一听有主动替他解围,如同看到救星,立刻应道:“正是,正是,家母伤了脚,一时疼痛难忍,还望这会兄台帮忙看看。”
灰斗笠蹲下身来,握住方母的脚,轻轻一掰,就把扭到的脚扶正,然后看向方尧,“令堂的脚需要上药,小弟的马车不远,就在那边。不介意的话,就随在下过去一趟。”
方尧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儿,立刻道:“好好好,兄弟真是医者仁心,在下谢过。”
方母见到有外人,再看灰斗笠虽然衣着朴素,但却甚至有威严,一时间也不敢再撒泼,任由儿子托起自己。
方尧用没受伤的左手勉力掺着母亲,右手挽着包裹,跟着灰斗笠走到了不远处的马车旁。
上了马车,灰斗笠先是给方母上了药,然后又看向方尧,“这位兄台的手,想必也是最近才受伤的吧。不如也让我看看?”
一提这手,方尧的脸色就白了一分。
萧长恭既然说要断他四根手指,就必然不会少断一根。
右手除了拇指的四指,全都是硬生生掰断的。
而且都是在他清醒的时候下的手,哪怕痛晕了都要用水泼醒。
只是,这手伤得不怎么光彩,方尧下意识的就缩了下手。
看到方尧犹豫,灰斗笠当即一拱手,“在下白祥,刚过而立之年。看这位贤弟年纪不大,在下就自称一声愚兄了。”
“愚兄家里世代行医,尤其对于跌打损伤,颇有心得。所谓相逢即是有缘,不如让愚兄看看,也算与贤弟结个善缘。”
对方既自报了家门,方尧也不好不言语,当下也报了名姓,称对方一声兄台。
虽然能治手是好事,但经过封石一事之后,方尧对于陌生人的善意,都不免抱了一丝警惕。
正犹豫时,方母见儿子不说话,却是着起急来,“我儿是欢喜得傻了,这位小神医赶紧帮我儿看看吧。”
“神医不敢当,贤弟请把手递我吧。”
方尧只好把手递过去。
白祥用手轻轻摸了摸方尧的右手的断骨处,“兄台不必提心,骨头虽断,但有我这祖传的药膏,再辅以夹板,不出一年,必能恢复如初。”
方尧微微叹了一口气,恢复如初又能如何,没了功名,这辈子再也当官无望。
“不知何人对兄台下如此狠手,这手指可是被生生折断的啊。”
这一问,方尧再次想到断骨之痛,脸上又是一白。方母立即道:“还不是那个萧长恭,堂堂的侯爷,竟然滥用私刑。”
方尧本想制止,可是断骨之痛,实也太痛,他心里也是萧长恭恨极了的。
方母当着白祥的面,把萧长恭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成人间恶魔一般。
白祥一脸的震惊,“一直听说镇西侯战功卓著,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卑鄙小人,真是可惜了兄台这样大好的学问与前程啊。”
若是没有封石,方尧或许还就真信了,但此时的他已经对自己有了比较清醒的认识。
当下也只是自嘲的笑笑,并不说话。
但方母却不这样觉得,虽然面对方尧时,嘴里没一句好话,但是当听到有外人夸儿子时,她立刻就得意起来。
“谁说不是呢,我儿十四岁就中了秀才,他爹还是那一科的状元,要不是那萧家和穆家狗眼看人低,暗中使坏,如今高中解员的,又怎么会是穆鸿岭,必是我儿才对。”
“什么?他们竟然连科考也敢徇私舞弊?”
“那可不,他们就是嫉妒我儿的才华,才使唤那些肮脏的手段的。”
白祥摇摇头,一脸痛色,“方兄,你这……唉,真是太可惜了。你这样的人才,离了京城岂不是明珠蒙尘?”
看到方尧不说话,白祥又道:“如今也不怕告诉贤弟,为兄此次进京,正是为了给一位贵人治病。”
“那贵人早年习武,伤了根本,如今才开始习文,听说他正缺一位西席,方贤弟这样好的学问,必能胜任。”
方尧虽然心里谨记着封石的教训,但也不免被捧得飘飘然,只不过生怕自己露馅,不敢贸然答应。
白祥看方尧迟疑,“方兄可是担心酬劳?放心,那位贵人出手阔绰得很。而且他早年习武,文章读得少,如今欠缺的只是一个领路人而已。”
一听对方学问不怎么样,方尧放心了些,再加上母亲怂恿,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当下,一行人再次入城。守城的官兵看着方家母子有些狐疑,不明白刚刚出城不久,怎么又回来了。
但无论白祥还是方家母子的通关文碟都没有问题,也就放行了。
方家母子又回了京城,这事除了过往的路人有个印象,其余并无人知晓。
哪怕是萧长敬也早就撤回了风八、风九。
他们的想法和婉宁一样,方尧这事儿已经翻篇了。
此时的众人,心思都转移到了即将到来的新年上。
萧长恭这一年找回了幼弟,又多认了个妹妹,府里过年不会只有自己一人了。虽然年三十要去宫里陪皇帝,但还是能赶回来和弟弟一起守岁的。
婉宁这一年经历的则更多,重生后的日子,几乎每一天都精彩万分。
这一年里,她重新找回了祖母、父亲的疼爱,粉碎了方尧的骗婚,又创办了状元斋和新净坊。
当然最重要的,是遇见了萧长恭。从此,婉宁的生活,不再是以复仇为核心,也不必为了报仇而拿自己的后半生做赌注。
有了希望的新年,比过去的每一个新年,都更让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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