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千原希接受着治疗,系统3号陪在身边。
可是他总觉得随着检查的深入,他宿主的状态就不对劲。
再次将爷爷劝回家后,千原希抱着自己的身子坐在床上,外面的月光透过窗纱照入屋中。
让原本就安静的房间变得更加安静,安静到系统3号听到他宿主心脏跳动的声音。
老鼠默默窝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千原希,许久,千原希才缓缓开口。
少年没有白天时的开心,没有白天时的放松,甚至身上的状态让系统3号感到了熟悉。
那是在另一个世界的状态。
——那是糟糕的状态。
声音有些压抑,甚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其实我知道我好不了的,我就算回来了,我也忘不掉发生的一切,忘不掉经历的折磨。”
千原希说着,他想到最近的身体反应,那是应激反应。
他可以骗过他的爷爷说这是他一直在床上休息的后遗症,可是他骗不了诊治他的医生。
可即便医生再怎么检查,他的身上没有多余的外伤,腰部没有痕迹,眼睛完好无损。
但是他的奇怪不得不让医生下了判断,是他的心理问题。
可是千原希明白,那不是心理问题,他是还在害怕别人的靠近。
他无法信任任何人,即便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排斥感。
他无法做到和之前一样跟爷爷相处的态度,他无法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和爷爷说话,甚至他无法忘记他在听到爷爷去世后发生的事情。
“我回到了家,我应该把那些事情忘掉,把那些人忘掉,甚至把一切的经历都忘掉。”
“然后我从跌倒的位置站起来往前走,跟爷爷好好过日子。”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太明白了,我清楚的知道应该怎么做,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陷入死脑筋。”
……
千原希他说着,他的情绪面临崩溃。
他或许是真的疯了吧。
他什么时候疯了。
——少年想是他一次又一次拯救失败的时候,是他一次又一次被人抛弃的时候,是他被人一次又一次被折磨致死的时候。
他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生活,不可能因为回到了家就把那些事情忘记。
他要如何忘记拯救了无数次的记忆,要如何忘记接触的时间,已经模糊了他和他爷爷相处时间的记忆。
系统3号也在这个时候明白了这些天的违和感,虽然他每次都会放松甚至让他的宿主心情开心,甚至他会和他宿主说爷爷的事情。
可是每一次少年的笑意总是没有到深处,系统3号看到了伪装。
那是下意识的伪装,并不是发自内心的伪装。
——那是他宿主的肌肉记忆。
——那是他宿主已经刻到骨子里的记忆。
【系统3号:小希,你别难过。】
听到声音,千原希他抬起头然后看着窗外的月光,随后下床去到窗边。
他看着外面熟悉的场景,看着外面让人内心宁静的月光。
眼神没有丝毫的波澜,他伸出手抚摸着窗户:“我已经在努力了。”
“我在努力学会怎么笑的自然,在努力怎么哄爷爷开心,在努力不让自己的不对劲暴露。”
可是那些糟糕的状态如何能掩饰住,记忆、对话、表情都已经深入他的骨髓。
他无法一直掩饰下去,这是事实。
千原希看着外面的眼神变得平静,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像是在遗憾什么。
系统3号他来到千原希的身边,他有些着急不知所措。
千原希看着抱歉笑了一下,“抱歉,我经常管不住自己的情绪,让你担心了。”
他说着弯腰将老鼠抱在怀里,随后目光继续看着外面的情况,“其实我没有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在睁开眼看到爷爷的第一瞬间,那一刻的想法不是开心。”
“我在想应该要笑出来,怎么笑的弧度好看,爷爷会不会发现我的不对劲。”
“然后在当天我就意识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情。”
千原希他平静的说着,系统3号却有些难受,他不想让他的宿主说下去,可是他知道他的宿主需要发泄。
“我发现我对爷爷的感情没有了之前那么深厚,那一刻,我觉得我自己真像个怪物。”
——没有了感情的怪物。
“拯救世界的时间已经模糊了我原本的记忆,可我不想这样,我尝试笑出来,尝试再次接受我爷爷给我的善意。”
“可我的大脑疯狂叫嚣着让我拒绝,我不配拥有,我知道这是我的病。”
千原希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随后他转过身,光着脚走出了病房。
……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走廊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千原希抱着老鼠踏上冰凉的台阶,去向天台的位置。
“这个困难我想过克服,可是我发现我身上的问题太多,根本没有给我克服的时间。”
系统3号默默听着,爪子抓着他宿主的衣袖,他心里很难受。
他的宿主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为什么回了家,见到了爷爷却还是那么难受吗?”
千原希像是有读心术一样,他猜出来了自己系统的想法,随后他小声的回答。
“那是因为经历过的事情我忘不掉,我也无法放下,我不能当做无事发生。”
这样说完,千原希看了一眼天台的门,他推门而入,随后他看着空荡荡的天台。
感觉着迎面而来的冷风,这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下来。
他不顾自己脚上的伤害,走向天台的边缘,这个动作让系统3号瞬间警戒了起来。
第一时间制定了各种方案,同时他开始猜测他宿主要做事情的可能性。
【系统3号:小希,晚上的风很冷的。】
“可我习惯了。”
【系统3号:小希,我们要不要后退一下,这个距离会很容易发生意外的。】
“没事的,我习惯了这样的距离。”
千原希他这样说完,随后他伸出手接力坐了上去。
少年坐在天台边缘,他摇晃着腿,神情麻木,“我很想和你说句对不起,因为你浪费你能量把我送回来,可是我却没有回到原本的样子。”
千原希的声音中带着可惜,他这样说完看着天空,系统3号听到这里连忙摇头。
随后他在他宿主的怀里动了动,他很难受,他替他宿主感到委屈。
【系统3号:小希,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想让你回家,你不应该在那里。】
“我知道,我只是替你感到可惜。”
【系统3号:我没有可惜!小希你别这样想!小希真的已经很棒了!】
系统3号他笨拙的安慰着,随后他也想到了他的经历,理论上来说他和他宿主的经历相同。
他刚破壳就经历了这种事,那些发生在他宿主身上的疼痛,他感应了无数次。
但是,即便他承担了一半的痛觉,他的宿主还是那样的难受。
千原希伸出手顺着老鼠的毛毛,随后他抬起头看着天空的月亮。
他以为他会发生改变的。
可是。
——少年依旧在害怕阳光,依旧害怕与人接触,甚至他还需要重新和他的爷爷建立信任。
明明不应该的,可是他的大脑告诉他不要相信任何人。
千原希觉得,他病的很重。
他想着,随后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老鼠:“救我是不是很麻烦,你其实可以换个人绑定的。”八壹中文網
【系统3号:小希,我只认你。至于下场如何,我无怨无悔。】
那是坚定的誓言。
可是千原希还想要反驳什么,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去。
他只是想到了之前他说过的一句话,那个时候的他因为喜欢晒太阳被人说是向日葵,那个时候他辩解说他不是。
可是这个时候,他觉得他是向日葵——他是枯萎的向日葵。
迟来的阳光救不了枯萎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