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云义生前记录的生活日志,上头百分之九十都是慕舒颜,没有半分是关于你母亲魏凌的。”
“还有,这是魏凌死前在闽城医院的就诊纪录,她早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用自己本就不久矣的命算计了一把,把舒颜和你都算计透透的,一个身死,一个心死。”
云菲将笔记簿和档案袋挥到地上,“我不会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你捏造出来的,我不会信,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随你信不信,事实就是事实,为了心底为数不多的愧疚,我言尽于此,要死要活也都随你。”
云爷爷说完长长的叹息一声,转身朝病房外走去。
云义不知道女儿的存在,他却是一早就知道的,那个时候慕家刚应下婚事,他出于私心,想让性格酷似书曼的天真慕舒颜做自己的儿媳,便刻意隐瞒云菲了存在。
云菲跟着魏凌一起生活,爸爸庇护的孩子免不得受白眼委屈。
其实他一直在暗中贴补母女俩的生活,只是魏凌心气高不甘过穷苦落魄的生活,将所有金钱物质都花在了找人上,导致云菲缺衣少食没能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魏凌是个有城府的女人,不然当初也不可能盯上痴傻的云义。
豪门大家培养出来的公子,即使落魄了也遮挡不住身上的贵气。
魏凌肯定是看出了云义的身份不一般,才萌生了抛弃未婚夫算计的心思。
以为云义死后安分了几年,后来应该是不甘心,或者是察觉了什么,才会继续寻找云义的下落。
穷人有穷人的过法,单物质上的短缺不算什么,最可恨的是,魏凌将女儿教养成了忠犬,云菲把她看做了生命的全部,不但对她言听计从,还指谁咬谁,完全没有自我的人格。
当初得知魏凌死讯时,云菲便一蹶不振铁了心要跟着一起死。
儿媳刚死,儿子出事,云爷爷不想再看孙女把命折腾没了,只能用仇恨激将法暂时打消她寻死的念头,之后也是随便她出气折腾,寄希望她能早些摆脱魏凌带给她的羁绊。
这也是多年来云菲算计不到云楚的原因,有手眼通天的如来佛看着,她那点小打小闹成不了事儿。
十年过去,再忠心的犬都该有了自己的独立思想,云爷爷觉得云菲还是有醒悟的机会的,只要撕开枷锁迈过心里那道坎,便能迎来不一样的人生。
许久后,云菲的身体仍是哆嗦个不停。
对于云爷爷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想信,可脑中却止不住去回想从小到大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她依稀记得,小时候有村里人骂她是狐狸精的女儿,说她妈妈不安分勾引男人才有了她,她是个没爸爸的野孩子。
后来她长大一些后,她们母女便搬离了村子,在外过起了食不果腹的艰难日子。
她们被人欺负了,妈妈会告诉她,等找到爸爸就没人敢再欺负她。
她不明白,质问为什么爸爸现在不回来,是不是不要她们了,结果被狠狠打了一顿。
数次后,她再也不敢说半句爸爸的不是,潜移默化的以为妈妈口中的爸爸真的很爱她们,很爱妈妈。
多年后,她们终于找到了富豪爸爸,可爸爸似乎并不像妈妈口中那般爱她们,甚至看她们母女时的眼神都没有多少温度。
她很失望,可妈妈又说,爸爸是因为大脑受伤不记得她们了,被人抢走了,并不是不爱她们。
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听信妈妈说的每一句话,不会抱有丝毫的质疑。
所以她回归云家后也是继续听从妈妈的指示,讨好每一个人,等在云家有了一席之地,她便能帮妈妈重新夺回该拥有的一切。
她拼尽全力的照做了,可妈妈却被逼死了,临死前给她留了一封长信,让她好好活下去,不要想着报仇和慕舒颜斗,她无权无势斗不过慕家千金。
可世上唯一的依靠被逼死了,对她而言天也塌了,她不想苟活在仇人的脚下,就想跟着妈妈一起离开。
浑浑噩噩弥留之际,有人告诉她,在意妈妈的话,就要替妈妈报仇,不能让恶人做了恶还能继续逍遥快活。
她想想也是,她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妈妈也白死了,她得让慕舒颜和云楚得到应有的报应。
十多年来,是心里憋着的那股仇恨支撑着她苟延残喘活着,她拼尽全力只为为妈妈出口恶气。
如今又有人告诉她,她所以为的全都是错的,所坚持的都是笑话,她的出生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是算计而来的卑劣产物。
不,不可能,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她们母女才是被背叛欺负的可怜之人。
眼睛扫到地上翻开的记事簿,‘爱妻颜颜’几个字如钢钉般扎进了云菲的眼中。
她拼尽全力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将记事簿撕个粉碎,却忘记身体虚脱没有半分力气,整个人从床上重重跌落。
落地后,翻开的笔记簿就在她的眼前。
‘……颜颜最喜欢吃烤地瓜,每回吃起地瓜来和小仓鼠一般无二,等老了,我要在院子里种上两分地瓜,让小仓鼠吃个够。’
‘颜颜今天又耍小脾气了,切记以后不可以再带着烟味儿进家门,她不喜欢。’
……
云爷爷说的没错,云义的记事簿百分之九十多记录的都是慕舒颜的喜好,剩下的百分之几是一些账目。
他的大脑受过重创,经常会有短暂的失聪,他怕有一天会忘了最重要的东西,所以选择用笔记录了下来。
对云义而言,什么都可以忘记,但不能忘了妻子的喜好,他舍不得让她受委屈。
云菲翻看了几页,字字句句都是云义深爱慕舒颜的证据,事实明了不容她再自欺欺人。
可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她爬行两步捡起档案袋,取出里面装着的就诊记录。
看着看着便笑了,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之后更是愚蠢到步步错,错的离谱,蠢的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