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欢正把人给抓到面前,诧然又听到这个不想听的人名。
“在门口守着干嘛?等着本宫给他脖子上个栓条绳,再给个小破碗,小破碗里再放点剩菜剩饭?”
青凤还没反应过来,跪在下首的谢银朱便率先笑出了声。
曲长欢的冷漠的一个眼神飘了过来,谢银朱瞬间噤声。
半柱香后。
顾绛林就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小破碗和一条绳子,眼睛都抽抽了。
偏偏公主府上下的人可还没忘记,今日这人在公主府是如何嚣张,以前更是如何羞辱他们家殿下。
今日居然还敢拿着圣旨这么耀武扬威的,还真把自己当成个玩儿意了。
于是面前俩个碗,一只碗里真倒了昨天的剩饭,那都馊了,现在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气味。
另一只碗是空的,但后来就不空了,因为门卫走一个扔一个小铜板,那清脆的声音配上这俩人现在的鼻青脸肿的姿态以及凌乱的衣着。
啧啧啧,这场面可没谁了。
知名早就气的就要上去揍人,却直接被顾绛林拉住。
“公子!你怎么能忍!”
“这曲长欢摆明了不就是在羞辱你吗?!公子就不该给她脸,瞧瞧以前不就好好的!”
知名是从小到大的跟着顾绛林,早就跟着顾绛林曲长欢曲长欢的叫习惯了,一旦私下里对话,根本就改不过口癖来。
但偏偏忘了此刻是在谁的地盘,还没来得及说得上第二句话,知名直接被捂嘴,叉走,还没走远,还能听到那边的对话。
“什么东西,也敢在公主府放肆,你们主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就看他能等多久吧,说不定等会就利落的走了。”
顾绛林已经怒火中烧了,所以曲长欢现在这是在试探他吗?
好,那他就继续等!
他就不信了,这个女人能舍得!
事实证明,曲长欢是真的舍得。
*
漓泉院前,梨花树下。
曲长欢宫装还未脱下,梨花盛开,那美景美不胜收,脑海里却都是对面那人根本就不像话的借口,整个人不由得撑头扶额。
青凤一直都跟在曲长欢身旁,此刻更是嗤笑。
“你骗三岁小孩呢?什么叫做因为丢了个东西,所以回来一趟,你当公主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谢银朱双手一摊,更是无辜,“我这也没想走,不是你们昨晚气势汹汹的将我赶出去的吗?”
“那还不是你想谋害殿下!”
这罪谢银朱可不认,“你倒是拿出我下毒的证据来。”
青凤一个瞪眼没让谢银朱有任何的反应,但当曲长欢的眼神瞟过来的时候,瞬间老实了。
曲长欢刚应付了皇帝,后对付檀府的人和顾绛林,又遇上了这桩事。
此刻微微的吸了口气,让新鲜的空气让她的思绪变得些微的清明,还没开口,一杯茶就送到了手上。
转即迎上了那一笑脸,“殿下不用谢。”
说完谢银朱就又坐了回去,曲长欢握着茶杯滞了一会儿。
这等没有规矩的样,青凤已经看不下去了,但他还没开口,只听得耳边的问话。
“你怎么进来的?”
谢银朱瞧着这人根本就没有喝的架势,着实不满意。
“殿下,我跟你无冤无仇不会给你下毒的,放……那顾小将军不是拿着圣旨直接进的门吗?我跟着他们身后进来的。”
一句放心还没说出来,就觉得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又凉了些,赶紧将话题转回来。
曲长欢抬眸,就那么没有丝毫的感情瞧着他,绕她看过千百人,也没从他脸上看出几分撒谎的异样之色。
于是当即转头,“不是丢了个东西吗?青凤派人去找,找不出来,这条小命就留在这。”
谢银朱一惊,惊的都站了起来,“殿下,传言里你可没这么凶。”
他的身量高大,这么一站,这高度就遮了照在曲长欢身上大半的光。
她手指轻叩桌面,发出一阵一阵的响声,“本宫也没见过像你这般胆子这么大的。”
皇权至上,无论瞧见谁是皇室中人,或者是当官的莫不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脑袋落地,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京城百姓的本能。
这人倒好,从昨日开始这一张小嘴就能叭叭的,行事毫无顾忌,因为他动作有疑,将人赶出去了,这人居然还敢又偷摸着回来。
找东西?这等拙劣的借口也敢在她面前放肆。
“你当真是笃定了本宫不会要你的小命。”
配合这话,青凤突然长剑出鞘,剑刃反射出来的光配上那上头眼神犀利的眸子,那眼神都要晃开了。
谢银朱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一耸肩,“好吧,我不是来找东西的,但殿下总得给在下一条生路吧。”
说着还深深的叹了口气,那眸子里泛着的几许苍凉,倒真像是从什么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出来的。
“檀家小姐昨日落水的事情,今日个已经大大小小传遍了小巷,我作为跟檀家小姐还有点牵扯的人,昨日一出门,直接给人带走了。”
谢银朱捞起自己的衣袖,“殿下你瞧瞧,我这身上大伤小伤的,要不是我跑的快,我哪里还能在这里见到殿下啊。”
但这话可就更加古怪了,青凤问道,“檀家要抓你,你怎么能从檀家手里的跑出来。”
谢银朱的好脾气似乎都只给了坐上的公主殿下,对青凤那是一个好脾气也没有。
此刻阴阳怪气的,“在下不才,身上还是有点武功傍身,这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公主府能救我一条小命了,这不才又跑了回来。”
曲长欢的神色依旧毫无所动,没看透某人的心理活动,但也不相信这所谓的理由。
青凤已经真的真的看不下去了,“此人油嘴滑舌,谎话连篇。
殿下,照属下看,此人必定是有多图谋,不如让属下严刑拷打。”
底下的谢银朱当即满脸的惊讶,满脸写着你好歹毒的心思,说是严刑拷打,万一拷打一半嗝屁了,这也没地儿说理去。
正想告状,一转头曲长欢眉眼低垂,那已经是同意的意思。
几个人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一人揣着一个胳膊就要把人拖走。
谢银朱挣扎却是徒劳无功,被拖着俩条腿,心想总不能真被拖去严刑拷打吧,那还得了,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大声道。
“殿下,我可真没这大逆不道的心思,就不能再听我说上几句吗?”
“今日真的只是为了保命而已,至于昨天的晚膳,不如让在下重来一回?”
那边实在是没有动静,谢银朱最后拿出了杀手锏。
“在下还会做香传酒,要是我在外面丧命了,我这门手艺可就失传了!”
人都要被拉到庭院里了,听这话曲长欢忽而一个抬头。
“等下。”
青凤转身,拉扯的俩人也都双双停下,等待吩咐。
谢银朱长舒了一口气,喘到半途,就瞧见那精致的下巴和着璀璨的星眸俯视着他。
“你会酿香传酒。”
“是。”
“师从何处?”
“一个街边老头。”
这敷衍的说辞,让青凤瞬间眉头一蹙,刀剑直接放在他的脖子上。
“说实话!”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青凤顿时一梗,他到底有没有自己快沦为阶下囚的自觉!
“殿下!不如就让属下直接杀了他!”
愤怒的长剑被女子按住,只听她说话充满威胁。
“把他带去厨房,让他酿,酿不出来……”
谢银朱赶紧接嘴,“自裁谢罪!”
“殿下!”
青凤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能有转机,这人绝对是有问题的,他都看出来了,殿下还没看出来吗?
一道酿酒的工序十分的繁琐,食材、浸泡、初蒸、焖粮等十二道工序,一般时长都在三个月的期间。
难不成这人要在府上呆三个月之久!
更何况香传酒,从前朝开始就已经失传。
这人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恰巧会做,岂不是正好证明了此人来意并非单纯。
青凤的惊疑迎上的却是曲长欢没什么感情色彩的眸子,更精准的讲,是将所有感情色彩藏在这一层单薄的眸子。
青凤当即怔了一怔,突然就觉得面前这个跟了十多年的主子十分陌生。
但马上又是一阵恍惚。
“本宫这个人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他若是能做香传酒,那对本宫大有裨益。
只要他不阻拦本宫的计划,他是谁,为什么来,重要吗?”
很显然香传酒的作用俨然比他这个人大多了。
“倒是青凤你,最近是浮躁了。”
几句话落下,无论眼神还是说话的语调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让青凤瞬时觉得,刚刚的情绪都是错觉。
再转眼一瞧,能看到的只有背影。
青凤蹙眉仿若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闷闷的,不知道用什么言语能表达自己的感受,一转头却更堵了。
谢银朱凑上一副嘚瑟欠揍样,“诶!没想到吧,我还是留下来了。”
青凤:……
面对如此欠揍的人,怎么破。
马上谢银朱被麻溜的赶去酿酒,青凤死不甘心的,还派了一群人严防死守,这人一旦有了什么其他心思,那必定就是就地解决!
于是谢银朱在众多的眼睛之下一步一步去向厨房,然后又去了库房寻找食材,一举一动分毫的挑不出什么错处。
还时不时的哼着个调子,放佛真是觉得自己能留下而高兴,就在谢银朱一边挑着手下的食材,一边在暗卫的注视下的时候。
外边树影沙沙作响,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清冽带着调笑意味的男声。
“不是说不信吗?那你在这干什么呢?”
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谢银朱着实懒得理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搁这磨磨唧唧的。”
“哈哈哈哈哈,你的性子还是这么急躁,找你来是来问你个事儿。”
“问事之前,你不如先帮我个事儿。”
那边突然消声灭迹了一会儿,似乎很是惊讶,这人一向无法无天,居然还有要他帮忙的时候。
“说。”
“去找几坛香传酒来,不然三个月后你将会见到我的尸体。”
那边听这话当即深吸了一口气。
“你还不如让我直接把死人复活呢,这都失传多少年了。”
“小银朱,我还是觉得帮你收尸这件事情比较简单。”
谢银朱又轻声默念了几个字,旁边的树叶莎莎声顿时慢慢消失在空气当中。
俩人用的是一种传音秘法,极少有人能够使用,在一旁看管的人听不见声,但能清晰的瞧见谢银朱的嘴唇在一上一下贴合张开。
但这已经足够引起旁人的怀疑了,顿时往上一凑,恶声恶气的,“你在干什么呢?”
“酿酒需要虔诚的心灵,我这是在给酿酒的老祖宗念经呢,不要打扰我,否则这酒没酿好,我看你怎么跟殿下交代。”
谢银朱在一本正经的信口胡诌。
可侍卫瞧见他极其认真的模样,又觉得不像是假话,索性这人没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干脆闭眼不见。
谢银朱微微的松了口气,却又在转身的那一刻,听到了许多的脚步声。
脚步一停,转头一望,好几个丫鬟守在门口,各个兴奋又好奇的探出个脑袋,瞧着他看过去了,个个又羞的将头缩了回去。
谢银朱脑袋突然灵光一闪,他好像有个法子了。
公主府经历过一上午的兵荒马乱转即又恢复了平静,除了多了一个好看的酿酒小生之外,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是曲长欢自以为的没有区别。
躺在寝居里,院外梨花初开,白色青绿含羞待放的绽放在枝头。
而此等美景曲长欢无心欣赏,因为有些疲惫便早早的躺下了,却不料在梦里梦到了从前的些许事。
充满黑色雾气的大殿之中,一把匕首死死的插进她的心脏里,那匕首手柄上的金色花纹繁丽金贵,却带着滔天的恨意。
随着沉重的呼吸声一滞,那一把匕首突然开始旋转,刀刃锋利,绞的她的胸口鲜血淋漓。
紧接着那动作慢了下来,本以为是要放过她,可下一秒一张血盆大口直接咬着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