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祺是见过兰苑父亲的。
不算精明,但是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这国家动荡,所以他认为应该不会有多少财富剩余。
可当他无意中打开内库的门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跟他一起惊呆的,还有跟在一起的属下。
“我去!”其中一个属下差点被金钱晃了眼,“兰家这么有钱呢!我还以为,按照这些人的脑子,内库里头估计就几块破布?”
“谁说不是呢,外头那些一个个压根懒得动脑筋,天天一副不食烟火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们内库就是个摆设呢。”
其中一个属下被某个两眼的东西吸引了目光,他指了指后,问周睿祺,“老大,你看见那个了么?”
周睿祺看过去。
古董柜子上放着一个皇冠,这是上上个世纪的老货,是当时维多女王加冕的时制作的,皇冠上一共镶嵌8颗红宝石,16颗蓝宝石,32颗祖母绿宝石,珍珠更是四面环绕高达1100颗,钻石超过3300颗,正中央还镶嵌一颗绝世红尖钻。
这顶皇冠在世界大战后消失,听说被某富豪收藏,原来这富豪,就是兰苑的父亲啊!
可这顶皇冠也只是这内库财富里的冰山一角,里头的珍宝,古董不计其数,名贵古画更是堆成了小山。
“我的个老天爷啊,我算是明白于皓那么拼死拼活跟咱们对着干是为了什么了,这兰苑的爹,这隐形大富豪啊。”
“你们看见角落那幅画了么?真迹!我的天!”
“老大,之前还以为你娶了个落魄小娇妻,如今看来,人是妥妥的白富美啊!这内库钥匙,人就这么直接给你了,得放心你啊?”
“那还真的是,如果是我的话,那我是指定不舍得的,这得多少钱啊。”
“……”
人家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这一天,周睿祺手下算是开了眼界了,一种被金钱砸懵的感觉迎面扑来。
“我感觉……”手下呆呆的说,“我们都不用去发展外面的矿资源了,留下得了,世界上真正的金矿就在眼前啊!”
周睿祺把众人拉出内库,锁上了门,锁好后,转头对站在外头的人说:“这些东西谁也不许有想法,另外,不许外传,对外——”
周睿祺停顿了几秒,“卖惨,就说内库空虚,就剩下几块破布。”
跟着周睿祺过来的都是心腹,一下子就明白了周睿祺的意思。
“怎么,老大,你怕外头知道嫂子嫁妆这么厚,跟你抢人啊?”
另外个小弟笑笑,“还是怕人家知道嫂子有钱,生出歹心?”
“老大这是心疼嫂子咯~”
几人勾肩搭背的笑,一齐迈步往外走,周睿祺喊了一声,“去哪啊。”
那几人笑着大声应,“买房子,定居啊!”
他们是了解周睿祺的,兰苑要是一无所有,这里百废待兴,周睿祺会留下,因为这里需要他。
如今国库充盈,他也会留下,对外说穷,内里也不会动兰苑这些东西,横竖会替她守着。
说到底,还是心里有,不放心。
否则按照周睿祺的身家,也不屑于来看这内库,说白了,还是在替兰苑摸底细呢。
周睿祺说不对外公开内库,就真的不公开,整天紧巴巴的,跟个守财奴一样,用着为数不多明面上的那三瓜两枣,没办法的时候,自己私底下还得补贴不少。
下头的人看着周睿祺掏家财呢,都忍不住啧啧摇头。
周睿祺家境好,可守财啊,但凡他摁在手里的钱,就再没有掏出去的道理。
最近,真心用的有点狠了。
周恩幼都打电话来问,“周睿祺,你银行卡是不是被盗了?最近花销这么大?”
周睿祺的钱都存在自家国际银行里,周恩幼自然对他的消费近况了如指掌。
“有么?”周睿祺暂时还不想说:“最近做点事,要钱。”
“省点花,你这一次出去大几千万的,干嘛,你要掏空我的国际银行啊?”周恩幼开玩笑道。
兰苑坐在一边听,两兄妹对话,眼睛眨巴眨巴的。
等周睿祺挂了电话,才手勾着周睿祺的脖子,“你最近都在用自己的钱贴补我吗?”
周睿祺垂眸看眼前瓷白的小姑娘,美的不可方物,他就没见过这么白的姑娘,水嫩嫩的一张脸,像能掐出水来。
他的手上有老茧,很多时候,贴到她细嫩的皮肤上,都怕自己伤到她。
事实上,还真是的,每次他一触碰上去,她浑身都在颤抖。
不过他喜欢这种反应。
周睿祺勾着唇,放肆自己的欲念,捏着兰苑的下巴跟自己接吻。
等到把人吻的喘不过气来了,周睿祺才放开手,兰苑娇滴滴靠在他身上娇喘,等缓和了,才仰起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周睿祺,轻轻说:“内库你去看了么?”
周睿祺搂着兰苑,懒懒,“嗯。”
兰苑最喜欢这样的周睿祺,跟平日里凌厉不同,有点漫不经心,低眸间,显得又带了点勾人的欲。
周睿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的时候,像是那种深夜里的哄睡主播。
兰苑看呆了一会儿,然后才悠悠回神,在周睿祺的面前,她总是最放松的。
“里面的东西,你看到了么?”
周睿祺:“嗯。”
“我把钥匙给你,就是把里面东西都托付给你了,你要怎么用都可以的。”
周睿祺抱着兰苑上楼,浅浅的“嗯。”
“你要怎么用,我都没意见,反正在我手里,迟早也是被我败光。”
周睿祺把人放到床上,开始给自己脱衣服。
“你不用拿自己的钱贴补我,里面的钱,原本就是该花的。”
周睿祺解开皮带,还是单音节一个:“嗯。”
“你之前花了多少,你从里头扣回去,没道理——唔唔——”兰苑的嘴被堵上,她扑腾了两下,“周,周睿祺……”
周睿祺抬手,脱了她的上衣,手熟练的往后探,“这玩意儿怎么解?”
“我,我自己来。”
“但是,前提是……周,睿祺……你先听我我说完。”
周睿祺唇游离往下,把人往床上摁,一边狠狠重重的吻下去,带着某种惩罚性的狠。
兰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后知后觉的发现,某人这是生气了么?
兰苑泪眼迷离时,身上的人抬起头,一下咬住了她的耳垂,“以后再跟我算这么清楚,还这么罚你!”
兰苑在一片磅礴中泪如雨下,而后,便又听见周睿祺声音低低落下来,“老子的女人,愁什么钱,老子的钱乐意给你花。”
兰苑还没来得及回神这句话,已经被猛烈的冲击撞的浪潮涌动了。
夜很沉。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时,床上的人已经累的睡过去了。
周睿祺穿着短裤在阳台抽烟。
忽然,兰苑的手机震了一下,周睿祺没过去,只是斜靠在阳台边抽事后烟,懒懒散散的。
他正要抬眼,床头的手机又震了一下,再一下,接连续好几下。
周睿祺有点烦,他走过去,正要把手机也关了,页面上的微信划出一条消息来。
对方发了好多条。
不过这一条是刚刚发过来的,正正的显示在手机画面中。
【丫头,上次给你的药,你吃的怎么样了?你得加把劲,我看那个周睿祺可不是个长性子的人,否则人走了,你还得再找个男的,该说不说,周睿祺的条件还是不错的。】
这条周睿祺刚刚看完,又是一条信息进来。
【不过,你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上次我给你发的朋友外甥照片,你看了么?怎么样,还不错吧,人对你很有意向呢,你看了觉得好,跟我回个话吧。】
对面的人是个话痨。
一直发信息过来,周睿祺站在床头,一条又一条的全数看完了。
次日。
兰苑转身抱人时,旁边的床已经凉了许久了。
兰苑也没在意,起床去卫生间洗漱,一边心里想着得把内库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些,卖掉点什么也不好,总不能叫周睿祺一直贴补他。
一边又想着,要给周睿祺买几套衬衣了,来回都是那几件,得给他打扮打扮了。
兰苑洗完脸下楼,先去了厨房,把放在冰箱里中药拿一袋出来放进水里热。
等热好倒进碗里,一转头看见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差点丢了手里的碗。
“周……你怎么在家里?”
周睿祺站在客厅里,视线落到兰苑脸色,兰苑感觉到他情绪有几分沉。
兰苑:“怎么了?”
周睿祺好久没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
兰苑被他看的心惊肉跳的,眨了眨眼睛,“干嘛啊?你说话呗,你这样我害怕。”
周睿祺嗤笑一声,“你会怕吗?”
兰苑觉得莫名其妙,眼前的周睿祺神情陌生的让她有点恐惧,她眨了眨眼睛,“你……什么意思啊?”
周睿祺的视线从兰苑的脸上落在她手里的中药上,“你手里的是什么?”
其实前几天周睿祺就发现她在喝中药了,只不过没说,兰苑身体不好,一直在调理,他以为她调理身体呢。
还特意去看了那中药的保质期,想着这小迷糊别吃了坏的药,结果呢。
真好啊。
算计着怀个孩子,真打算去父留子呢。
没怀上,后路都想好了,那小白脸的照片他看的冒火。
兰苑也没料到周睿祺会突然问,她抬了抬手里的药,“调理身体的。”
周睿祺冷笑一声,“然后呢?”
兰苑:“怀宝宝啊。”
周睿祺:“然后呢!”
兰苑眨了眨眼睛,觉得周睿祺情绪越发不对劲了,她放下手里的碗,走到周睿祺的面前,抬起手刚要触碰他的额头。
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
兰苑看着他。
周睿祺,“我问你,然后呢?要是怀不上宝宝,然后呢!”
兰苑理所当然,“怎么会呢?我们都这么努力了。”
周睿祺平生有一种硬拳头砸在沙袋上的感觉,他气的要爆炸了!
“我问的是!”周睿祺狠狠的盯着兰苑,此刻真的想直接撕了她!手机里的短信一条条在眼前闪过,
其中一条说的是:【上次我说的,如果周睿祺不行,你这边可以同时进行,这小孩听话,不会闹的。】
“呵呵!”周睿祺觉得自己一腔真心喂了狗了,“小白脸是吧!啊,小孩听话?!不会闹?!我还没死呢!你就准备好了给我戴绿帽子了!”
兰苑这才明白周睿祺的反常。
她赶紧牵住周睿祺的手,“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周睿祺可不是好脾气,一把甩开了兰苑的手,“不是怎样?人发照片过来,你怎么说的,你说,长得不错?”
周睿祺居高临下的瞪着她,面色发沉,心如刀割,“兰苑!你没有心!”
兰苑一阵心慌,“不是,我那是乱说的,就是开个玩笑。”
“玩笑?”周睿祺眸色发出冷光,“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怎么,看我戴绿帽子觉得很好笑!”
“不是,不是,”兰苑立马解释,“那是我姑妈,我就这么一个亲人,她外嫁了,整天也没什么事情,就跟我聊天,我偶尔应付一下,那……”兰苑眼泪落下来,“长辈说闲话,我就是搭着说一句,那照片我都没看,真的。”
“没看?没看你说长得不错?”周睿祺发怒起来,其实很吓人,给人一种乌云压境的感觉,“你骗鬼呢!”
“兰苑,你可以啊,”周睿祺真的是气疯了,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向重利的人掏心掏肺了,结果对方就这?他觉得自己是个笑话!“骗我,我长这么大,还没谁敢骗老子呢!”
“好手段啊!”
兰苑摇头,要过去抓他手,被周睿祺一把甩开,兰苑差点站不稳,周睿祺冷眼看着。
兰苑也觉得委屈,不敢上去了,就站在原地掉眼泪。
“我告诉你,我疼你,所以你哭才管用,老子要不想要你了,你哭死了拉到!”
兰苑没想过周睿祺会说出这个严重的话来,她眨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周睿祺,“你……”她咬着贝齿,心口疼的喘不过来气,其实很难过,很难过,可还是忍着怒意,退让着说:“别……说气话。”
“气话?!”周睿祺气的眼睛都红了,“你以为我非得要你吗?!你觉得你就吃定我了是吧!要跟我好的人多的是!小白脸是吧!早有预谋是吧!行,你爱怎么就怎么!老子不奉陪了!”
周睿祺说完就走,兰苑没拦,她站在原地,双手攥着拳头,眼泪无声落下。
门被很大声的关上,随后,"啪!"的一声,是什么砸在门上的声音。
哗啦落下地上,兰苑听出来了,是内库的钥匙。
兰苑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然后才缓缓的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
那一天,周睿祺没再回来。
整个宫殿里冷冷清清,连空气都是冷的。
兰苑抱膝坐在沙发上,一条条的看短信。
姑妈发过来的信息,她真的几乎没怎么看,她性子原本也不是太会拒绝的人,就着长辈说两句,没有别的意思,她身边没亲人了,就剩一个姑妈,她就是希望大家都开心,仅此而已。
可她还是伤了周睿祺的心。
兰苑看着桌面上内库的钥匙,觉得,周睿祺是不是真的就不会回来了。
他,一直是那个说了什么话,就会算话的人。
兰苑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但是不敢吭声了,哄她的那个人,走了。
手机微信发过来消息,兰苑点了接听。
姑妈:‘宝贝,你怎么了?哭了?’
兰苑啪嗒落泪。
姑妈:‘宝贝,你到底怎么了?周睿祺欺负你了?’
姑妈:‘你倒是说话啊。’
兰苑难过的抹眼泪,小身子抱成一团,身上某处隐晦的疼,之前周睿祺都会给他上药的,今天他走了。
兰苑觉得委屈,低声对视频里的人说:“姑妈,他走了。”
姑妈:‘谁?’
姑妈皱眉,“周睿祺?!”
兰苑:“她看见你给我发的信息了,他生气了。”
“什么?你给他看了,那聊天说的瞎话,你给他看做什么?你不是非要给他生小孩留下他么?”
兰苑吸着鼻子,眼泪砸在屏幕上,“被我搞砸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我手机了,还说我养小白脸。”
姑妈也怒了,在那边拍桌子,“什么?!他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女人之间的玩笑话,他也要当真!太过分了吧!”
姑妈此刻化身怒骂渣男的闺蜜,将周睿祺从里到外骂了一通。
兰苑好脾气的很,抽泣着小声维护,“你别这么骂他。”
“怎么,你还舍不得?”
“我跟你说,周睿祺那种男人,他真要说走,就真走了。”
兰苑扯了扯裙摆,低声,“我知道。”
她知道啊,也知道自己拦不住。
他连内库的钥匙都还给她了,是真的不要她了吧。
兰苑难过的躺在沙发上,无声落泪。
姑妈在电话那头心疼的很,“好了,好了,宝贝,没事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兰苑不想说话了,他不想要别人,只想要周睿祺。
那天之后,周睿祺就没再出现过。
兰苑周边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好多人来问她这个事情怎么处理,那个事情应该怎么做。
她手足无措。
父亲之前只培养兄长,从未教过她如何掌管大局,她愣愣傻傻的看着自己办砸了一件又一件事情。
也听见被周睿祺丢在这里的兄弟给周睿祺打电话,问他,是否还回来,他们这些人要不要也走?
兰苑不知道周睿祺怎么回答的,只知道,他的那些兄弟一个个的减少,最后,一个也不剩了。
整个宫殿再次陷入无边的寂冷中。
真的好冷。
兰苑机械式的喝药,带着赌气的成分,其实这药,只在圆房的时候才喝,现在喝了,也是无用。
可她还是每天煮。
每天煮。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固执什么。
可能类似于,小孩子的那种,你冤枉我了,我得等你回来瞧瞧,我这药只是为了咱两喝的,没为别人。
周睿祺一直也没回来。
后来有人说,周睿祺的那些兄弟没走,只是退守到了门口,兰苑空壳一般点点头,坐在门栏上仰头看月亮。
之前她被困时,有人会从屋顶跳下,走到她跟前,问她,“哭什么?”
她就继续等,等他回来。
结果——
“哎,你们听说了么?”
“什么?”
“国王啊,听说有人亲眼看见他去了邻国,跟邻国女皇共进晚餐呢。”
“何止啊,听说国王晚上跟那人同榻呢。”
“哎,那咱们公主怎么办啊?”
‘不知道,不过邻国女皇有本事,周睿祺过去就是现成了,在这里,得大刀阔斧的摆弄好久,事情也多,估计是累了吧,走也是情有可原的,周睿祺那样的男人,应该没谁能困住他。’
“也是,咱们公主娇滴滴的,除了会哭,什么也不会,次数多了男人也会心烦的吧,不像邻国女皇,她跟周睿祺属于强强联合,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要我,我也选邻国女皇。”
“……”
兰苑站在凉亭里,听对面两个婢女低声议论,她眨了眨眼睛,这一次,连落泪都不敢了。
隔天。
兰苑渐渐的开始着手处理事情,她做的很慢,可一点点的在处理。
也有处理的不好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哭,可往往也只是红了眼眶,然后抿了抿唇,难过将眼泪憋回去。
接手了,才知道事情真的很多。
很多时候,能感觉到那种无力感,做什么都是错的,没人教她,她只有自己摸索,犯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错误,然后再一次陷入无力中。
她很累了。
可总也睡不着。
睁着眼睛,在门栏上坐一整夜,看一整夜的月亮。
然后在天亮的时候,微微眯一下,在洗漱了去做事。
半个月的兵荒马乱,兰苑终于崩溃,她把自己裹在软毯里,锁紧衣柜里,无声的哭。
懦弱的人,原来连哭都是原罪。
第二天。
婢女在外头低低的说,“听说了么?周睿祺跟隔壁女皇一起出使c国了,这也太高调了吧?”
“这不是就是跟外头说,他们在一起了么?”
“我天,那周睿祺真的不回来了?”
“是真的不要我们公主了?”
“哎,可怜啊。”
“……”
兰苑那一日,在宫殿里坐了好久,那一夜开始,她没再去过院子里看月亮了。
之后几天,她越发沉默。
然后在某个深夜里,她写了份东西,她在前头走,卡车在身后跟着。
她打开了城门,外头周睿祺的兄弟看见兰苑走出来,都愣了一下。
兰苑递出一张信封,“这个,麻烦给他,身后东西,我还没时间折成钱,我估算了一下,大约可以抵得过他这些时间的贴补跟酬谢他们帮我打败于皓。”
兰苑说完,司机下车,兰苑对他们说:“车子一并给你们,门口不用守着,其实没大事的,周遭国家也都知道,我们这里毫无可图的,所以你们可以走了,周睿祺问,就说是我说的,再次谢谢了。”
兰苑跟他们微微鞠躬,然后转身挺直腰背离开。
周睿祺手下兄弟摊开信封里的纸,是一张离婚协议,兰苑已经签了字。
“我去!”手下兄弟飞奔立马飞往邻国。
“老大,差不多得了,回去吧。”手下都无语了,“再闹下去,人真不要你,”
这里刚说完,离婚协议就送进来了。
“她还好意思跟我提离婚!她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还提离婚了!她一个做错事情的人,还敢提离婚!”
“老大,你到底要不要回去?我看嫂子真是要跟你清算,送了一卡车的宝贝来,说谢谢你。”
周睿祺烦躁的很,这些天没回去,就是想冷一冷她,自己也消消气。
结果,好多天不见她出来看月亮,他又火大。
“老大,这你真的不怪嫂子,人就是微信说两句玩笑话,你直接住这边来了,像话吗?”
“怎么?”周睿祺冷脸,“我住我自己家都不行?!”
“那人家不知道啊,人家怎么知道,哦,你放着这边好好的国王不做,委托给一女人打理,外头谣言都满天飞了,说你要入赘这里。”
周睿祺皱眉。
手下叹气,“老大,真的,你再不回去,人自己独立,就真不要你了,我看嫂子这段时间都瘦了,听她下头的人说,她天天喝黑乎乎的中药,也不知道喝了做什么的,不会是病了吧?”
周睿祺知道兰苑喝什么,也知道她就是跟他犟脾气呢。
他也气,愣是不回去。
“老大,”当晚,手底下的人看着周睿祺戴上口罩,准备翻墙出去就一脸的一言难尽,“咱好好回去不成么?每晚这样,你不累啊?”
周睿祺头也不回的翻出去,“你懂个屁!”
兰苑白天把离婚协议递出去,是撑着一口气的,周睿祺看到离婚协议,会高兴么?
他会签字么?
签字了,他们就真的毫无关系了。
兰苑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跟另外一个人的关系,原来可以这么随意的被斩断。
她原本坚守的,坚定的,依赖的,也是随时可以离开的。
那么决绝,头也不会。
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周睿祺是那种人吧,走了就绝不会回头,说了什么话,就一定算话的人。
他一定厌恶极了自己,她好像什么都不会,只会把所有事情搞砸。
兰苑抹了抹眼泪,外头的凉风吹进来,她觉得自己身上有点热。
周睿祺站在房顶上,看见某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凉被也不盖,四肢露在外头,凉风一过去,就小猫一般缩起来。
周睿祺皱眉,从房顶上跳下去,走到沙发旁。
俯身给她盖软毯的时候,才发现兰苑的呼吸有点重。
周睿祺蹙眉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兰苑,兰苑!”周睿祺碰了碰她的脸,“你发烧了。”
体温不算特别高,周睿祺拿着体温枪测了一下,37.8度、
兰苑没睡沉,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周睿祺。
她安静的看着眼前人,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可安静好久,她才反应过来,哦,真的是周睿祺。
其实心里开心的,可不敢开心。
也有点想哭,眼眶酸酸的,但是不敢哭。
她好像什么都比不过别人,总不能比别人能哭吧。
说起来,才像个笑话呢。
她坐起来,周睿祺俯身问她:“你发烧了,你知道吗?”
兰苑摇摇头,又点点头。
周睿祺问她:‘吃药了没有?’
兰苑攥了攥手,想说没有,这样他就能多待一会儿。
可这样太卑鄙,兰苑自认为自己有骨气,何况不是离婚了么?
何况,不是有别人了么?
“吃了,”兰苑把腿从沙发上放下来,拉了拉裙摆,“没事,我不难受。”
周睿祺看着她瘦了一圈的小脸,眼睛空洞无声,这样了却还在笑。
“你找我有事吗?是……离婚协议签好字了么?”兰苑站起来,用尽一身的勇气绕开他,轻声说。
周睿祺皱眉看她。
从前的小猫这会儿缩在自己的硬壳里,说话音量都变小了,也不跟从前一样抱着他哭了,眼睛还是红,可不看他了,笑起来声音里夹杂沙哑,听着他心疼。
“我有点困,”兰苑穿起一边的拖鞋,也依旧没看周睿祺,她其实现在有点怕他,怕他说些什么,也怕他什么都不说,太矛盾了,“协议你放桌面上吧,我先上去了。”
周睿祺皱眉看她,看着她单薄的身子一点点往上。
他忽然就不想跟她生气了。
也觉得自己这阵子简直傻逼!
几句话的事,跟人小姑娘计较什么。
小白脸是吧,他在这里,那个敢来?来一个他刴一个!!
内库里的那些东西,那么重,也不知道她怎么搬搬抬抬上去的,明明是很爱哭的人,眼睛红了也要忍着。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兰苑。
周睿祺叹了口气,放下心里头烦躁抬步上楼,他走到房间门口,拧了下门把手,发现门忽然从里面反锁了。
周睿祺眉头再度皱起来,他敲门,“兰苑!把门打开!”
里面没有回应。
周睿祺立马着急了,刚要踹门,里面的声音小小的,克制的响起来,“你,要干嘛?”
声音带了点克制的哭腔。
“把门打开。”
“我要睡了。”
“你到底吃药了没有!”
“吃了。”
“吃的什么?我刚刚看了楼下的药盒,里面的感冒药都没拆开!你吃的什么感冒药?”
里面又好久没声音。
周睿祺拍了拍门,都有点暴躁了,“开门!”
周睿祺说了好几次,里面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他情绪的临界点,又低低的说:“我困了,你走,好不好?”
周睿祺哪里肯听,不过不敢踹是真的,门板后的声音太近了,他怕踹进去砸到她。
周睿祺于是张望了一下四周,从另外一边的阳台上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兰苑这边的窗帘没关,他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兰苑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哭的喘不过气来,像是察觉外头的人走了,她才缓缓站起身,垂着头,拉开了衣柜。
而后。
周睿祺便听见低低的哭声,压抑着里头传出来,呜呜声,一声又一声。
至此,他明白了,原来在楼下都是伪装,红着眼睛憋着情绪不敢在人前哭,即便回了房间,也只敢她偷偷的躲进衣柜里。
周睿祺忽然眼前闪过兰苑眼泪汪汪的对他说:“周睿祺,我没有家人了。”时的无助。
他低低的骂了一句:该死!
他赤脚走进去,站在衣柜外,他没立即拉开衣柜,而是轻轻的敲了敲了衣柜的门板。
里面的哭声一下就停了。
就那一刻,周睿祺差点想把自己杀了。
他再一次轻轻敲了敲门板,用极度柔的声音说:“宝贝,我打开衣柜门可以吗?”
里面没有声音。
周睿祺抬手放在把手上,拉开了衣柜的门。
然后,他看到了兰苑蹲坐在衣柜里,蜷缩成一团,怀里抱着他的衬衣,头发散乱睁着通红的眼睛,无声静静看他。
周睿祺这一生到目前为止,遇到过许多惊险的事,这些事情也有让他印象深刻的,可眼前这一幕,他想,他会记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