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想的制造风言风语,未尽如源协所想的那般容易。
风言风语的难处,不在于言语,而在于“风”。
如果让言语传出去,比言语的内容,更加值得深究。
可是终归敬诚与宫中朝堂众人的约定,未必能留足充分的筹备时间。
此外在源阳、源协与敬诚的相商之中,又有一个新的想法浮上水面。
“若是将丘真人与颜娘之事传为街头巷尾的碎舌,则能将颜娘其人引蛇出洞,未尝可知?”
种种迹象都表明,兄妹俩绝非自行离开家中。
“敬叔父还未走远,将此事报于他知,如何?”源协当机立断,欲向外走。
“去了如何说?两名百姓平白无故失踪,报于禁兵知,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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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报官?”
“报官亦未尽妥当,当下未失财物,未见血迹,只人不知所踪,官兵至,又将如何告知?”
“则当何如?”
“整日都在这烟火之中巡逻,归家后,显四处倒有腌臜臭气似的。”
一名正在布政、醴泉两坊散漫步行的右卫禁兵,边向同僚抱怨,边以衣袖挥舞,驱散烟气。
“怎是因烟气,才有的腌臜臭气,如吾等此般,自长安生,安稳做着太极宫散兵首领,现如今阴差阳错入了东都兵之人,哪时哪刻嗅不见臭气。”
另一人四下察看,见随行的大多都为自己相熟之兵士,说话便大咧洒脱了起来。
“听人说,旧都闹异骨案,千余人暴死,似人间炼狱,眼下还了都,如此可好,把东都人都驱来长安了……”
“嗐,可说此事不是,于街面上,你可见过那些身患异骨症之人,言说有何奇药,那浑身的半截断骨,啧,何人又说不是人间炼狱。”
“此症不同于异骨,若不时常诊测,丝毫察觉不出,惟觉体热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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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冲撞其他行人,岂与二位军爷相干,”人群里一个声音传来,却无法快速定位其人。
“前方袄祠近所正散售和琢,此刻不往前抢去,片刻即售罄,此物不易得,还是奔行几步罢。”
“军爷勿怪!”声音和脚步越行越远,有了方才有关“和琢”的言语,周边行人也陆续开始快步向袄祠方向去。
两名兵士四目相对,一言不发,向身后随行的其他人布置接下来的巡逻路线后,头也不回地随人流向袄祠紧赶。
距布政坊袄祠,仍有数十丈路途,两人就见到排往袄祠的队尾。
“这许多人,未必今回可买上。”其中一人向前张望,只能略微见到些许袄祠,“此处足有百十人之众。”
另一人并未回应,而是颇显贪婪地细品空气中的气味。
“今日却大方!不止售香,还点上了。”
前一人不再张望,也快速吐纳,感慨出来,“吾等平日难以企及之物,此时竟当街燃着。”
“我二人来得急,竟未曾打听今日和琢为何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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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曾听闻十五钱一炷,若论价,足三斗米才够一炷香钱,价要再高,我可得与你合买一扎半扎了。”
“十五钱?!”两人谈话间,身前一位绫罗绸缎、遍身贵气、商贾模样的人转头搭话,“物以稀为贵,这般奇物,卖至五十钱、百钱一炷,又如何?往常即便手边钱财取之不尽,又从何处可得机会以买入手?”
“想必兄台是富贵人家出身,十斗米换一炷线香,纵览长安,也未必百十家中有三五家,肯真金实银来买。”
“此言差矣!”富商拱了拱手,“其香曰和琢香,以火燃之,稍许接触,顷刻间便出烟,烟气之色呈天青,其味堪称非人间所有,于天宫亦不多得。”
富商说得眉飞色舞,而两名兵士也无法反驳。
和琢香自还都之始,便在长安城中贵胄之中传开,无论皇亲国戚,抑或权倾一方之大员,自己与家中年轻后辈,皆以拥此香,为其身份之象征。
而和琢香的售卖,较其香之稀有,更显独特,有身份之人,自有办法弄到手,而普通无来路之人,也可凭眼下的办法,在偌大长安城中随机某处,若有缘偶然遇见,以售卖者的规矩,按量不多取买,也是可能的。
此香不仅香气独特,更关键之处在于有其专属疗愈效果,明明是烟熏火燎之物,偏又有安平消躁、顺气润心的功效。
关于和琢香的传闻,更是令人惊奇,传说其制作秘方有上仙指点,所用材料更是非轻易能得。
大唐之中僧侣、道人无数,但可堪称为高僧、真人之人,却数量寥寥,但依然算得上一众,其中到底是何人指点了和琢香,便可成为一个在街头巷尾论议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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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事近日久未有人提及,只因东都异骨案发,大唐开国功臣之一——丘秉纯丘真人的“叛道”传言频传,为保证和琢香“来路洁净”,便无人再主动轻易提及原料与配方来路。
“看两位兵爷心诚,与在下亦属有缘,可如今都处队尾,待我等排到,未必真能买取,不如眼下合谋,想法子弄些来?”
富商双目炯炯,一脸坏像,嘴边带着窃笑,朝两人说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话音才落,其中一名兵士,手把横刀,快速出鞘,大声嚷道,“布政坊乃长安城中,西域诸国来客聚居之处,大食、波斯、高昌、回鹘、龟兹,胡人胡商多居住于此,也未见有你这般奸诈之人,竟欲以高价购得队列位置?!”
另一人同样开始配合,“一炷香不过五钱、十钱,汝竟欲使千百钱换取位置,若真如你所言,是为自用,又怎需花去这般钱财?!”
两人一唱一和,开始假意推搡富商,尽量将事态闹大,引得前方众多在队列中之百姓回首瞻顾这场闹剧。
兵士不断将富商向前推搡,将千百钱换取前部位置的言语,传得众人皆知。
至有人开始起哄询问是何事时,富商被带离队列,不近不远地站在十余步之外的房屋背阴处。
就在兵士回到队列中,便很快察觉,向袄祠行进的速度开始变快,且期间陆续有人离开队列,朝富商处去。
诚如富商所猜测的那样,正因和琢香稀有,就连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也未必能轻易到手足量的香,因此时常依靠自己在长安城中的势力,也和平民一样,遣人往四处排队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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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人,往往都在队列最前方,可买取至多的和琢香,之后所剩不多,由队列其余人哄抢。
一面是未必哄抢得到,另一面是有人出高价买取靠前的位置。
因此很多跟风而来,想借和琢香赚一小笔的百姓,自然会为了钱财动摇,就同如今此时,被两名兵士和富商设的骗局勾了去。
这时兵士所排位置逐渐向前,至能基本能买到和琢香时,凭借自己手中横刀以及禁兵身份,恐吓几名仍排在前方之人,确也不在话下。
而富商一端,只要不断以高价哄骗迎上来的百姓,迟迟不成交则已。
如此一来,分毫未出,兵士还能靠前,顺利买到足量和琢香,何乐不为?
就在兵士朝前,昂起头看直面方位,只剩不足十余人的队列,暗自窃喜之时,富商一侧传来让他二人不安的动静。
“不曾想长安街面,还有官兵与商贾勾结,为此小事诓骗百姓之事,吾等自东都而来的田舍之人,亦真乃眼界大开……”
两名兵士面朝那一处看去,是一名同配横刀,衣着却并非军中、武侯打扮的男人,正揪着富商的衣领,言道。
这人身边还站着一名年岁更轻,面容姣好的少女,此刻拉住年轻人的衣袖,“阿兄!休要动气,阳娘子、协郎君遣吾二人至此,并不为此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