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将自己去往吟天殿内多次,将大致布局与留意到的细节,悉数对裴谈说明。
裴谈似乎未能从他的叙述中获得太多想要的信息,但因自己又确实未曾去往吟天殿内,想要问些什么,也无从开始。
思来想去,两人的对话又回到最初始的状态——雍王想借裴谈之口,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而裴谈根本就猜不透雍王到底想说什么。
即便是缓行,两人眼看也就要从万春门走出,还是雍王想起一事,停下脚步。
“方裴卿言,韦相自吟天殿而出,遭了劫,”他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吟天殿内需用到精冥石之处,大部皆已完工,缘何仍要使精冥石?”
裴谈心想大理寺乃经手各种用度之处,身为寺卿的雍王岂会不知总会有虚报用量,转手将“富余”高价卖出的事项或人,实属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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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着雍王的面,这种话真明说了,又觉戳破他人非行,断他人财路,且倘去细细深究,自己又何尝未在属下和家中老婆怂恿下,逢清点大理寺武器护甲时,多报些损,再将获批的新件暗中卖给城中私商,至于这些护具兵器再转销往何处,不知也不便知道。
若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怕是戍边的边陲军,也能从敌方收缴到大唐精制而成的东都内卫所用器具。
“有时向此类工期不定的工程,多向上要些材料,以备不时之需,恐也是有的。”裴谈换了一种委婉得多的方式。
“本王如何不知公物私卖之事,所行确不齿,也实非该人臣所为,不过如今大唐盛世方起,虽国库未尽丰盈,但这些用度还是多有预备的。”
即使雍王比一般亲王要更加了解民间,所见所闻亦较多数亲王多些,可身处之位、身在之处终归还是距离尘烟太远,自所言中“国库虽不丰,供贪腐之余量仍有”这番话语,一听便知仍未知晓真实状况。
就算是裴谈也听说了,只所谓还都长安祭典的东都、西京两地用度,就已然预支了将来近两年的军费,再加上历年都要备下的赈灾、平乱费用,国库乍看之下,仍有盛世初起之风,实际上早已将老百姓该有的好日子向后推迟了数年。
但此时,这并非重点,“既殿下知晓,则下臣猜测,莫非是韦相私下将精冥石囤积居奇,待他日市价上涨,再尽数卖出——到底吟天殿所用精冥石之量,并非小数目。”
“非也,听圣人言,精冥石称不上是何等甚为珍贵物件,不过模样、光亮颇为特别……以韦相之力,想要些更好的,也是可办到的。”
“不过本王方才欲言之事,乃那一日与源氏姊弟入吟天殿内,于其中一层见自有整箱未动之精冥石,故而本王所思之事为——韦相当时未必是自外向内‘取’,而是自内向外‘拿’。”
裴谈心中漠然,想雍王所言的取拿一事,到底还是自己当时说的公物私卖、中饱私囊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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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相之‘拿’,非是为转手卖出,而是为销毁罪证。”就在裴谈自以为是之时,雍王一句话石破天惊,言语直指精冥石。
“殿下莫非亦觉精冥石有异样?”
“亦?”
“一日,圣人召下臣往永巷有事嘱托,其间皇后、梁王殿下至,手上持的正是一块精冥石,二位上位所言,以韦相被劫被殴一事询问过当人,那时下臣闻之,深觉其中似有颇令人疑惑之处,只是彼时还未经细思,便离开彼处。”
“如今想来,甚是怪异,若韦相凡事都直报于皇后、梁王,缘何他二位观那精冥石之模样,竟似头一回见。”
“这又如何?”
“岂非说明韦相平日亦有事瞒于他二位?”裴谈脑中混沌,似一时尽被这一发现贯通,语气之中竟失了上下礼节,半晌才加上一句,“殿下……”
“然你觉,精冥石有何异样?”雍王丝毫不在意,见想要由裴谈之口说出的话,呼之欲出。
“韦相不愿皇后及梁王所知有关精冥石之事,或方才殿下亦言‘公物私卖’一事,或……”裴谈刻意顿了顿,“精冥石自身有异样,或有假,或城中风行之异骨症,即缘于此石。”
雍王没有回应,只等他再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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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谈似继续说着,似转而自言自语,“‘公物私卖’倒好求证,下臣后一项猜测若为真,该如何证实?”
“寻访身患异骨症者,即可。”雍王恰到好处地提点裴谈既已想到的一件,毕竟经过早先多日的查验,即便城中大乱导致大量异骨者殒命,但仅存的那些人姓名为何、居于何处、家人何在都尽收于大理寺所造名册中,如此寻访下去,定有结果。
只是——“只是人数众多,若一一查验,不知何时才得以完。”裴谈喃喃自语,不经意间望向雍王。
可称得上是已至老眼昏花的裴谈双眼忽地一亮,“早先殿下说过,往吟天殿那一日,源府那一双医官姊弟亦往殿内去过?”
雍王才微微颔首,裴谈紧跟一句,“如今源府郎君据言,已染上异骨之症,则他方为寻访之最佳人选。”
至此时,雍王终展露笑颜,“此方为最初本王欲言之于汝之事,只是如今源府人人对此事忌惮至极,入他府门不难,但若要问清详细,不知裴卿可有何上佳之法?”
“殿下自不便亲往,其中之法,容下臣思索后,再复于殿下。”裴谈嘴上这么说着,心中想的却是方才这番对谈,是否该报于圣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