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皓月当空,月光温柔地洒满大地,晚风无声地掠过,一切都那么平和。
陆修凉看着面前满满一桌的菜肴,竟一时语塞。
他从未被人这样放在心上。
心被填得满满当当,那一瞬间他觉得,爱她不够,远远不够,自己做的太少了。
月苓见他呆楞着站着,牵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夫君,快坐呀。”
“都是你做的?”
“大部分吧,大家帮了我许多的。”
陆修凉缓缓舒了口气,坐下。
他未动筷,拉起月苓的双手,仔仔细细地检查。
月苓瞧他紧张的神色便知他在想什么,“我并未受伤啦。”
“嗯。”
“你快些尝尝,比上次是不是有些进步?”
月苓忐忑地看着他,看他夹起菜放到嘴里,看他咀嚼,“如何?”
陆修凉点点头,“好吃。”
从未有人为他亲手做一桌餐食,他的妻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他要如何做才能回应这份爱意呢。
月苓放了心,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阿苓。”
月苓刚咽下一口肉,侧头看过去。
男人的脸慢慢凑近,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
鸡腿儿味的……
吻。
她的嘴还油乎乎的。
“娶到你,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陆修凉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手指还替她抹掉了嘴边的鸡肉屑。
月苓哭笑不得,她晃了晃手中的鸡腿,“夫君,你不觉得,此时说情话有些不合时宜?”
“不觉得。”
月苓举着鸡腿,歪着头与他对视,他是认真的。
罢啦。
油乎乎的唇凑了上去,在他的嘴角回了一吻,“那你要好好珍惜我呀。”
“嗯。”
月苓摇摇头,闷头吃饭。
她夫君什么都好,就是有时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陆修凉边吃边看她,眼神直白火热,让人无法忽视。
月苓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夫君,明日我想进宫看看乐瑶,她就要临盆了,太子又对她不好,她肯定很伤心。”
陆修凉沉吟片刻,“其实太子他也不是……”
她打断他,“你别跟我提他!”
“好,不提。”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总是不让他把话说完,明日去宫中,太子和太子妃必定不会露出破绽,到时候她还要生气。
罢了,到时候再哄吧。
月苓想了又想,放下了筷子,手托着腮看他,“你莫不是……要为那个负心汉开脱?”
“不是。”
月苓点点头,神情严肃,凑得更紧了些,“那你如何评价太子这种行为?”
陆修凉张了张嘴,他的夫人眼神凌厉地瞪着他。
“卑鄙,无耻,是个小人。”
“嗯,不错。”
男人手抚着额头,低低地笑了出来。
他的阿苓总是这么可爱。
“骂他你很开心?”月苓狐疑地看着他。
陆修凉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是,他既做了承诺又不遵守,实在令人不齿。”
月苓终于满意地笑了。
……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萧恒正陪乐瑶吃着饭,她手中的筷子突然掉落在地上。
“阿恒,痛……”
萧恒脸唰地白了,连忙过去将人搂住,大喝道:“传太医!!”
东宫上下忙成一团,乐瑶死死抓着萧恒的胳膊,有气无力道:“快出去,一会人多眼杂,你不能待在我这里。”
萧恒眼睛通红,“不行,我要陪着你,我不走。”
此时他若离开,枉为人夫。
乐瑶不依,“你听话,一会我生产你也不能陪在这里啊,你现在快出去,一会太医该来了。”
萧恒看她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心痛如刀绞,哽咽着,“你不能赶我走,我害怕,我陪着你不好吗?”
他将她抱到床上,单膝跪地伏在床边,抓着她的手一下一下亲着,哑声道:“你可怜可怜我,让我陪着你,消息我会瞒得好好的,不会有风声传出去,你信我,不会出岔子的。”
虞乐瑶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跪在自己面前,终是不忍,松了口。
接生嬷嬷与太医急匆匆赶来时,看着太子殿下跪在床边,震惊地愣在原地。
萧恒冷着脸转头看过去,他的视线扫过屋中的每一个人,眼中带着警告,一字一顿,“孤就在这里,谁也不许说出去。”
一屋子的人战战兢兢跪倒在地。
“你还是出去吧,哪有女子生产男子旁观的道理。”
乐瑶疼得险些昏了过去。
萧恒咬着牙,“我不走。你们还跪着做什么!”
接生嬷嬷连忙起身,有条不紊地开始,太医候在一旁。
帷幔放下,萧恒被隔绝在了外面。
男人赤红着眼睛,双拳紧握,气场压得极低。
他听着乐瑶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心狠狠抽痛着。
不生了,就生这一个。
乐瑶的哭喊声砸在他的心头,心钝痛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接生嬷嬷慌张地跑了出来,“殿下,太子妃她难产了……”
萧恒睚眦欲裂,“你说什么?!”
心彷佛被捅了个巨大的窟窿,冷风呼呼往里灌着,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窟。
他早听说女子生产相当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却从未想过此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直到这一刻,萧恒才意识到,自己也是有害怕的事情的。
他从小便自负,从不认为有什么事会是他控制不了的,但今日他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恐慌与绝望深深缠绕着他,摆脱不掉。
太医战战兢兢道:“太子殿下,您看这是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萧恒毫不犹豫,“孤的太子妃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全给我陪葬!”
乐瑶刚昏了过去,醒来时便听到了这句,她气若游丝,“阿恒……我们的孩子得活下去……”
“你说了不算!这事听我的!阿瑶,你若撑不住,这东宫的人便都不用活了。”
所以你定要活下去,你这么善良,怎能容忍旁人受你所累而丧命呢?
萧恒哭了。
乐瑶没有再说话,她心意已决,这孩子,她必须生下来。
她轻声对接生嬷嬷道:“嬷嬷,我要活,孩子也要活,拜托您了。”
“娘娘放心,老身必定尽心尽力。”
后来乐瑶又昏了两次,不知是不是上天怜惜,折腾了一夜,孩子平安落地。
萧恒听到孩子的哭声,整个人都傻了,疯了一样要冲进去。
嬷嬷喜笑颜开抱着孩子出来,“恭喜太子殿下,是男孩啊。”
男人的声音颤抖着,“太子妃呢?”
嬷嬷笑道:“太子妃福泽深厚,上天眷顾,母子平安!”
萧恒哽咽着,踉踉跄跄走到床前,乐瑶脸白如纸,闭着眼睛睡着了。
太医小声道:“太子妃这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殿下请放心。”
男人扶着床沿,慢慢跪了下去,唇颤抖着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女子的脸上。
许久才平复了情绪,他起身走到外间。
萧恒眼眶还红着,他淡漠地看着众人,语气冰冷:“今日太子妃难产,孤被拦在门外不许靠近,孩子生下后,孤硬闯进来,却又被太子妃赶了出去,这些都是你们今日所见,可记住了?”
众人纷纷垂首答是。
“太医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
饭后,陆修凉又带着月苓飞到了房顶上赏月。
“你第一次带我上屋顶赏月还是在你初回京时,那日你饮了酒,还记得吗?”
高处风大,陆修凉替她将披风穿好,“嗯。”
“当时我实在睡不着,就出来走走,不曾想发现了你。”月苓从他怀中抬起头,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柔声道:“白日里虽刚见过面,但我们都没有机会说话,你走了以后我很后悔,我应当主动过去与你讲话的。入夜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是因为我那时在想你。”
顿了顿,重复道:“想你想的睡不着。”
男人一言不发,手臂越收越紧。
吻细细密密落了下来,明月之下,一对有情人心心相印,暧昧痴缠着。
“夫君……”
月苓昏昏沉沉间,察觉男人要抱她回屋。
男人埋在她的脖颈间,轻轻亲吻着,闷声道:“我在。”
脖子痒痒的,心也痒痒的,但她还是坚持道:“不回去,再待一会。”
月色如此美好,怎能浪费呢。
“想在这?”
“……”
低笑一声,“恐怕不行,你会害羞。”
“我没想!”
天地良心,她只想单纯地赏月而已。
男人四下看了看,“况且这里也不太方便,你喜欢乱动,在这里容易掉下去。”
他凑近,轻声呢喃:“而且你的声音,只能我一人听。”
月苓的脸红了个彻底,几乎要冒了热气,她咬着唇,额头抵住他的胸膛,不再开口。
若要和他比脸皮,她当真不是对手,且对方的段位一日比一日高,进步的速度让人咋舌。
“夫君,你日后会不会也喜欢上别人。”
她曾经以为太子是从一而终的人,但事与愿违,纳妃的消息传出来,当真叫人唏嘘不已。
陆修凉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若有一日我负了你,你便杀了我。”
月苓呆呆看着他。
“杀了我。”男人笑地温柔,缓缓道:“我说过,这条命是你的,若我不再爱你,那便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不是吗?”
他的嘴角勾着,深邃幽深的眼中含着笑意,彷佛生死对于他来说皆是无关紧要的。
“但只要我爱你一天,便不会先你一步离开,我怎舍得让你独自受苦。”
月苓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执着,那情愫剧烈地翻滚着,几乎要淹没了她。
其实她是信的,他的话她都信,毕竟上一世早已见识过他的疯狂。
“但是,阿苓,若有朝一日,你不要我了,那我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绑回我的身边。”
他曾给过她机会,是她一再靠近,一再撩拨。
月苓笑了,“那你要把我绑得牢牢的,不许放开。”
她也愿与他骨血相融,至死纠缠,最好纠缠个生生世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