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宫中。
“侄儿拜见姑母。”白衣公子翩翩如玉,温文尔雅。
殿中的几个小宫女偷偷瞄着,听着男子如玉石般清亮的声音,好几个都红了脸。
姚太后神色淡淡,手握佛珠,平静地看着他。
“起来吧,赐坐。”
姚之骞这才起身,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抬头望去。高位上的妇人雍容华贵,虽穿着十分素雅,年近半百,却依旧掩盖不了那绝美的容色与超凡脱俗的高贵气质。
“谢姑母。”姚之骞转身坐下,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关切道:“父亲听闻姑母身体不适,特让侄儿前来看看您。”
姚太后神色未变,淡淡道:“劳他挂心了,不是什么大毛病,许是太累了。”
姚之骞面上忧色不减,“姑母一心礼佛,可要注意身体才是。若是您病倒了,不只是父亲,宁王殿下也会十分担忧的。”
他脸上的焦急太过真诚,竟叫人看不出半分破绽。
“阿彧许久不来宫中看我了,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姚太后手指微动,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姚之骞视线停在那佛珠上一瞬,片刻后不着痕迹地挪开,笑道:“彧表兄前日听闻岭南那边出了一位得道高僧,那位高僧云游四海,各处讲经,这几日会在岭南停留一段时间,彧表兄匆匆赶去,希望能为姑母求得一份高僧亲手誊写的佛经,为您求得一份庇佑。”
姚太后手指一顿,眼睑低垂看着素色锦服上的朵朵莲花,低声道:“他有心了。”
……
“今日天气真不错,你陪我去御花园里走走吧!”虞乐瑶扶着腰站起身,一旁的贴身侍女赶忙过去搀扶。
月苓看了看外面的景色,也有些心动,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入宫,也想出去散散心,只是……
“还是算了,你还是让太子殿下陪你去吧。”月苓这就要告辞。
虞乐瑶一听不乐意了,嗔怪她:“就走走,你怕他做什么,他要是冲你发火,我护着你。走!”
月苓与她身边的大宫女对视一眼,互相瞧见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一行人刚出了宫门,迎面遇上了回来的太子殿下。
虞乐瑶面露尴尬,轻轻咬了下红唇,先发制人:“阿恒,我在殿中待得有些闷了,让月苓陪我去御花园中走走,好不好?”
萧恒闻言,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月苓,月苓迅速垂下头,低眉顺眼地向太子行了礼。
乐瑶抓住萧恒的手,柔声撒娇:“阿恒,我和月苓好久不见,就让我和她多呆一会吧。”
萧恒见她的太子妃身体挡在傅月苓前面,一副‘你必须要答应我不然我就不开心’的样子,只得无奈应下:“我跟你一起去。”
“那你就跟在后面,不许上前,我们姐妹要说悄悄话的!”
萧恒看着往日里端庄温柔的爱妻今日为了别人跟他撒娇,心中既甜蜜又吃味,看她坚持的样子,只得点头。
虞乐瑶身体错开,月苓面前没了遮挡,这才看到太子身旁另外一人,愣在原地,失了神。
“那你先回去吧,其他事我们改日再谈。”萧恒转身看着陆修凉道。
陆修凉眸色深沉看着月苓,滚了滚喉结,哑着声音:“我也去。”
“嗯?”萧恒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陪媳妇,陆修凉去又是干嘛。这人什么毛病?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现在突然像是个傻子一样。
“这位是?”这几人里面只有虞乐瑶不认得眼前这位。
“哦,这位是镇国大将军陆修凉,也是三年前把我从大顺国敌军大帐中救出来的人。”
虞乐瑶感激地道了谢,当时他们还未成亲,但婚事已经定下,太子奉命去前线慰问,意外被敌军掳走,若是太子出了什么意外,不仅她会没了爱人,整个大梁都会动荡。
“那陆将军就一同前往吧,你们有事可以边走边说。”虞乐瑶说完便先行离开走在前面。
陆修凉眼神炽热看着面前的少女。
月苓眸光闪烁,将心中的的百种情绪艰难吞下,微红着脸,不敢抬头看,向他福了福身子,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
萧恒站在原地,木着脸看着陆修凉迫不及待跟上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月苓三两步小跑追上了虞乐瑶,彷佛后面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跑什么,你看看,脸都红了。”乐瑶无奈地抬手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
月苓轻咬下唇,眼中漾着好看的光,眼神躲躲闪闪,“嗯……没什么……”
乐瑶向后看了看那两个男人,笑道:“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月苓含糊道:“嗯……”
“哈哈哈,你怕什么,那陆将军还能吃人不成?”她见月苓脸越发得红,心中更觉好笑,“好好好,你别害羞,我不打趣你。我们去那边走走吧,现在牡丹开得正好,你同我去瞧瞧。”
萧恒与陆修凉并肩走着,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古怪起来。
突然,萧恒轻笑一声,肯定地说道:“原来你喜欢傅月苓。”
没人回应。
“嗤,孤又不是瞎子,刚才你眼睛都快黏到人家姑娘身上了,看她的眼神就好像要生吞活剥一般。”萧恒双手背在身后,规劝道:“你把眼神收敛点吧,都吓着人家了。”
陆修凉皱着眉,低头看了看掌心,又抬起头,将手掌虚握成拳,轻轻摩挲了下手指,似是在回忆什么触感,有些认命地说:“我控制不住。”
“噗……哈哈哈哈……”萧恒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都是男人,他还能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你啊你啊,真是命该如此啊。”萧恒看了看他,见他自始至终都专注地盯着人家姑娘的背影,心中也是颇多感慨,小声嘟囔着:“真是冰山不化则已,若是融化,便如那汹涌翻滚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不知道,人家姑娘能不能承受他这般浓烈的爱意啊。
“今年的花开的真是好,这可真是称得上那句话,唯有牡丹真国色。”乐瑶摘了一朵牡丹,轻轻别在月苓的发间,见周围宫女一个个都看得移不开眼,愈发满意,“这花戴在你头上,倒反而黯然失色了些。”
不远处的两个男人,一个浑身僵硬,一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身旁的人。
“咳咳……你可以了。”萧恒实在受不了身边这个愣头青,人家别个花而已,眼睛能不能不要这么亮!堂堂主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像什么样子!
萧恒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本来他还想着和陆修凉说一下京中现在的情形,看这样子某人怕是没心情听了。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姚之骞从太后的景宁宫出来后,心事重重,不知怎么的,就绕到了御花园的门口。
花香扑鼻,他不喜欢。
刚要抬脚离开,远处说话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越来越近,他停在了原地。
乐瑶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颇为意外,但仔细思量后也觉得不足为奇。
姚太后和姚震是堂姐弟,姚之骞进宫探望太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月苓乍一见到这副熟悉的面孔,心脏猛地收缩,那股窒息的感觉又铺天盖地袭来,几乎淹没了她。
胸口刺入匕首的地方彷佛又在隐隐作痛,她甚至还能想起血液一点一点流出去的感觉。她震惊地瞪大了眼,手指冰凉,微微颤抖。
陆修凉察觉了她的变化,眉头紧锁。
“太子,太子妃。”姚之骞的脸上又挂起了温润的笑容,向二位贵人行礼。
“姚公子今日是来看望皇祖母的吗?”
姚之骞点点头,“正是,家父听闻姑母身体不适,嘱咐我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
姚之骞转头看向傅月苓,她今日身着淡粉色衣裙,头上还别着朵牡丹,若是别人如此打扮多少会显得有些俗气,可偏偏在她身上非但没有这种感觉,反而更加美艳动人。他温声道:“月苓,好久不见。”
月苓低头不语,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姚之骞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稍纵即逝,他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臣有些话想与傅姑娘单独说,容臣与她先告退了。”说罢便要上去拉月苓的衣袖。
月苓大惊,往后退了一大步,撞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里,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身体竟渐渐放松了。
陆修凉将她身体扶正,很快收回了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抱歉。”
月苓抬头看着那双漆黑迷人的眸子,心飞快地跳着,脸闪过可疑的红晕,轻声道:“无事……”
站直了身体,转回头看向姚之骞,她原本柔和的眼神变得冷淡,语气客气,像是避嫌一般:“姚公子,有何事在这里说便可。”
姚之骞怔在原地,眼中满是不解,“姚公子?你现在为何这样称呼我,我们从前那样亲密,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你我生疏至此?”
“公子慎言。”月苓语气冷了下去,面露不悦,背后那人离她极近,带给她极强的安全感,彷佛只要他站在背后,她就能面对所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