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朱红的宫墙,雄伟的宫门,手持宝剑的白衣少年,和地上看起来就是欺男霸女的纨绔公子。
顾澜的墨发和朱红的锦绣发带随风轻扬,像是话本里描绘的场景,让容妙嫣崇拜又感动。
太后惊异的望着这一幕,眼中,却没有太多对太子的担忧,她凝视着一身白衣,提剑而立的顾澜,仿佛回想起了往昔岁月。
太子惊恐万分的跌坐在地上,眼皮乱颤,瞳仁收缩移动,感觉那微凉的剑刃贴着他的皮肉,让他如至冰窟。
“顾,顾澜,你,你到底要做什么,这里是皇宫,本宫是太子——”太子一动不敢动,眼角哗哗流泪。
“平南将军!”
“保护太子殿下!”
禁军连忙呼喊,却没做任何动作。
太后身边的护卫也一个个佩剑出鞘上前阻拦,却也没有一个人敢对顾澜动手。
眼下,全京城都知道太子失势,顾小侯爷则青云直上,谁敢不要命招惹发疯的顾澜?她当初还只是个没册封的懋勤殿学子时,就敢揍二殿下了!
顾澜的剑尖轻移,从太子的脖颈,移动到他的肩膀。
太子也就随着她的动作,从眼皮抖到肩膀。
她转了转手腕,神情淡然,轻飘飘地说:
“太子,你的衣裳脏了,臣给你擦擦。”
太子大汗淋漓,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
拿,剑尖擦衣服?
眼看着那剑尖远离了自己,太子终于鼓起勇气站起身,拂袖咆哮:
“你,你敢谋害本宫!来人,给我拿住顾澜!”
周围的护卫下意识就将顾澜围住,禁军们也左右为难。
顾澜懒洋洋的收剑入鞘,睨视众人:“辱骂公主,就是一国太子的风范?哦不对,可能过些日子,你就不算太子了。”
容妙嫣勒马上前,声音冷厉,气势惊人:“本宫看你们谁敢动顾澜,就是与本宫为敌!”
这时,张奉才手持拂尘从宫里赶来,远远地就见到了这一幕。
他眼皮子乱跳,一阵烟似的赶来:“陛下口谕!时辰到了,太后和护送之人莫要耽搁,立即启程。”
太后听到张奉才的话,不禁回过头,深深的望着那陪伴自己从无知少女,变成垂暮老媪的高耸宫墙。
今日离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永远都回不来。
“阿胥,你好狠的心。”
太后的声音微弱近乎呢喃,让唯一听见的张奉才浑身一震。
仲胥,是皇帝的字。
他服侍皇帝一辈子了,太后只有在皇帝还是个总角孩童时,才会叫其阿胥。
太后怪皇帝心狠,可是太后,又何曾尽过一个做母后的责任......张奉才叹了一口气,不敢在心中细想,默默地低下了头。谷
太子用手指着顾澜,怒道:“张公公,顾澜她敢对本宫不敬啊!”
妙嫣的脸冷了几分:“那又如何,是你先对本宫不敬,顾澜只是给你......擦擦衣服,太子难道想动用私刑?”
“你——”
张奉才又赶紧打圆场,在太子耳边小声劝说:“殿下息怒,这,这平南将军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自幼粗鄙跋扈,下手又没个轻重的,而且......老奴听见了,不就是擦衣裳嘛,殿下又没受伤,不必如此激动啊。”
张奉才不是普通的太监,能如此放低身价,已经是给了太子一个台阶。
太子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转身平复着怒意,然后一撩衣摆,再次“噗通”一声,跪倒在太后凤舆下,继续哀嚎:
“皇祖母,孙儿舍不得你啊,孙儿不像有的人,忘恩负义,不忠不孝,孙儿是真的心痛,您这一路这么长,潞州那么远,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顾澜挑了挑眉,忽然觉得太子忍功还是不错的。
“殿下,太后真的该走了,您也别太难过,平南将军武功高强,有她护送,定能保太后无忧。”张奉才小心翼翼的说。
看着太子哭得声嘶力竭,苏太后内心很是凄苦。
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儿子儿媳,和其他孙辈都不来看自己一眼,只有太子前来相送,还哭得如此难过。
她从凤舆中伸出手,将太子抱到怀里:“祁淳啊,别怕,祖母不会有事的。”
太子掩着眼底的不甘,低声道:“皇祖母,淳儿......淳儿会在东宫,替皇祖母日夜祈福,保佑皇祖母一帆风顺,平安抵达清凉寺。”
“你的心思,哀家明白,”太后说道,“塞广,还有哀家留在京城的旧部,如今都交给你了,哀家等着,等哀家的好孙儿......”
苏太后又安抚了太子许久,太子才哭着站起身,满脸悲痛,仿佛发誓的在太后耳边道:
“皇祖母放心,孙儿登基之日,必亲下潞州,龙舆凤辇接皇祖母回宫,做太皇太后!”
“好,好,哀家一定等着这一天。”苏太后欣慰的说。
苏太后是不甘心的,她刚五十余岁,还有许多岁月可以熬,只要能活着到清凉寺,哪怕再等十年,二十年......做皇帝之人命数都短,待熬到太子登基,她一定能重新回宫!这是苏馨玉唯一能安慰自己的。
回想起昨天太子在永寿宫对她说的话,她现在能信的,也只有容祁淳了。
许久,凤舆再起,顾澜终于摆脱了太子的声声魔音,舒了口气。
“顾澜,你刚刚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妙嫣问道。
顾澜掏着耳朵,眉头拧成了“井”字,俊脸很是郁结:“我是真的受不了,容祁淳一个大男人一口一个淳儿,呕。”
妙嫣莞尔一笑:“那妙嫣呢?”
顾澜道:“不一样,你是女孩子。”
妙嫣俏脸涨红,努力平复着心情,细心地说:“其实太子哭成这样,不过是表明孝心,得到太后手里残余的势力,你看他现在心满意足的神情,大概是求得所求,只是那些势力......我瞧不上。”
顾澜内心一动:“太后还有势力呢?”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再怎么说,苏家百年,太后也执掌后宫几十年,有些朝臣心里还念着,再私下培养些人,都有可能。”
顾澜抽出折扇摇晃,扇面点了点鼻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