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始料不及的皇子,让一个忠心耿耿的大将军决定,换个龙椅上的人。
元禄跟容璟说完他知道的一切,乾元殿内的气息,瞬间冷如冰窟。
“四个月,”容璟低沉的说,“依你之见,还有四个月,等到那皇子出生,魏君濯便会出其不意,攻打我大燕南境。”
“正是如此,外臣不敢欺瞒陛下。”元禄说的口干舌燥,心惊胆战。
“可是你却不知,魏君濯要攻打的是哪座城,魏军又从何处来,是苍风港,还是江城?康王,你是想让朕筹备粮草战事呢,还是要让朕草木皆兵!”
容璟冷酷的质问,狭长的眸中迸发出激烈杀机。
“陛下,陛下赎罪,外臣知道的,真的就只有这些了!”元禄仍旧跪着,呼吸都凝结了几分,他的头已经被自己磕出了血痕。
“罢了,无用之人,”容璟紧拧着眉毛,“张奉才,去,把魏国太子给朕叫来。”
元禄一惊,连忙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容璟看着元禄嗑出血的额头,桃花眼透着厌恶:“朕,为你找个伴儿。”
张奉才来回赶跑,半晌,气喘吁吁的回来禀报:“陛下,奴才刚才亲自去了一趟南殿......魏国太子今日卯时,买通了看守他的两名宦侍,已经出宫!”
容璟眼神一凝。
张奉才连忙跪到地上:“是奴才疏忽,那两个奴才已经被押入昭狱,奴才罪该万死,求陛下赎罪。”
容璟的眼中却无悲无喜,淡淡的反问了一句:“跑了?能跑到何处。”
同样跪在地上的元禄,听到元朗不见了的消息,松了一口气。
昨日之后,他可一点也不想再见到那个太子侄儿了,自己已经叛国,而元朗的作用其实和他一样,他要是在,以后燕国哪还有自己的位置。
张奉才立即道:“魏国太子跑不了太远,奴才这就派内司监,全力追捕——”
容璟摆了摆手,声音低了几分:
“不必了。”
“这......”张奉才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容璟。
容璟微眯着眼睛,眼神晦暗而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康王知道吧,你和魏国太子回去,是个什么下场。”
元禄颤抖着嘴唇:“魏......魏君濯会杀了臣,或杀了元朗,祭旗。”
他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选择归顺燕国。
“他也知道。”容璟淡淡地说,“但是他,还是回去了。”
张奉才愣了愣,反应过来:“魏国太子这是知道......”
容璟道:“传朕旨意,各州城若是发现魏国太子踪迹,便,暗中放行吧。”
“奴才遵旨。”
容璟站起身,走出了乾元殿。
正午的阳光明亮但不刺眼,落在他的身上,黑色的常服用金线勾勒着金龙,在他身后投下一抹黑暗的影子。
容璟抬起头,微眯着眸子看向太阳:“朕记得,他叫......晦之。
你们魏国人,也不全是软骨头。”
若元朗跟元禄一样背叛了魏国,归顺于他,事情,反倒是无趣了。
他喜欢有骨气的人,曾经的容珩,苏栀雪,还有这个元晦之。
只希望,他别死的太快。
元禄听到容璟自语的“晦之”二字,内心一惊,这是元朗的表字,轻易无人知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这么叫,燕国皇帝如何记得?
他摸了摸自己磕头嗑破的头,不敢多言。
前一日,元朗为了求顾澜救自己的母后,在顾澜面前跪下磕头。
今日,魏国康王为了活命,在燕国皇帝面前跪下磕头。
次日早朝,容璟便将元禄所说,告诉了文武百官。
同时,容璟以魏国太子的名义,将魏国大将军挟持魏皇,意图造反一事昭告天下,并说,燕国愿意帮魏国平定内乱,匡卫元氏皇族。
元朗虽然走了,但不妨碍燕国用他的身份做文章。
而且,有元禄这个康王在,更加增加了事情的真实性,将敌人置于不义的境地,是对外战争的基本原则。
顾澜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元朗逃了出去,昨天李伯去探查消息时,还说元朗的几名手下已经联系了他,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那些人也是可以利用的。
元朗其实知道,他回了魏国,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被魏君濯杀了,把罪名扣到燕国身上,留在燕国,反倒安全。
可是他还是走了,他宁愿死,也要回到自己的故土。
这时,南境苍风港传来急报。
一名满身沧桑的南境边军,在朝堂上沙哑的说:
“魏国大将军麾下悍将陆剑,率魏国三万水军,于半个月前,在苍风港外徘徊,港守驱散不止,睿王怀疑,魏君濯想要起兵!”
边军带回的急报,和元禄交代之事,不谋而合。
陆剑是魏君濯手下一员大将,而魏国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水军战力。
容璟沉声说道:“苍风港是南境港口要地,又与启国接壤,不可有任何闪失,魏国想要出其不意,但如今朕已经知晓,就绝不会让他得逞。
既如此,立即传信睿王,让其加强南境各城戒备,严防魏国突袭,同时,一定要保证苍风港的安全。”
顾澜听到容璟的话,微微皱了皱眉。
她知道,容璟的决定没有问题,如今魏国还没出兵,他也只能让睿王各部都加强戒备,并且注意苍风港外的陆剑水军。
苍风港是一处水寨港口,港内有城池和驻军,是南境最靠近魏国的地方,也是燕国与启国这个小国互通贸易的港口城池。
在地势上,苍风港易攻难守。
魏国水兵精悍,魏君濯若想战胜容朔,从这里入手,是最好的选择。
原书中,只告诉了她,睿王战死在鄞州。
而鄞州是南境的中心,也是睿王驻扎之地,兵力最盛,肯定是最不容易攻破的。
所以很有可能,战火就是从苍风港开始蔓延,魏君濯一点点蚕食北境,最后让鄞州变成一座孤城,这才打败了睿王。
可是顾澜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就算魏国一开始出其不意,但那可是容朔,要说魏国发动突袭,导致容朔战败一次,丢了一座苍风港还有可能,他怎么可能驻守鄞州,乖乖看着整个南境都沦陷呢?
除非......
一下朝,顾澜就看见了自己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容珩。
他站在百官必经之路,一身藏青色常服,身影笔直如青松,黑眸深邃锐利。
今天的早朝,顾澜身份特殊,其实可以不参与。
但在去宗学和上早朝之中,顾澜却选择了后者。
因为容珩大概率不上朝,她想躲开他。
没想到珩兄在门口等着她呢。
“珩兄早啊,”顾澜打了个招呼,就装作没看见一般往前走,走到了顾长亭身旁,“顾长亭,你等等我。”
容珩上前一步,清越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顾澜,你已经躲了我两日。”
顾澜:“才两日?”
容珩缓缓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顾澜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又聋了:“......你这是从哪儿整的土味情话。”
容珩刚要说“话本子”三个字,顾澜就被顾长亭一把掳走。
“小澜儿,我娘昨日特意叮嘱我,要你下了朝去找她拿新做的点心,她说,是什么梅子味儿的,你肯定喜欢。”顾长亭笑呵呵的说。
顾澜点头如小鸡啄米:“喜欢。”
她从没这么感谢过顾长亭有眼力见儿。
下一刻,顾长亭又把她放回到容珩面前:“你们先说,说完跟哥走。”
顾澜:“......”她果然不该对顾长亭抱有什么期待。
顾澜反手拉住顾长亭,快步消失在容珩面前,临走时,她避开容珩浓墨般漆黑的眼睛,语气认真了几分:
“珩兄,我觉得你我都该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番,再考虑......做不做兄弟。”
容珩凝视着她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她连兄弟,都不行跟他做了?
夜色深沉,定远侯府内一片安静。
顾澜白天去找了一趟容宝怡,询问她睿王的作战习惯。
宝怡也知道了南境的魏国人蠢蠢欲动一事,顾澜安慰她半天,才让她相信,魏君濯的计谋已经被元禄透露,睿王是不会有事的。
安抚好容宝怡,她去福安街买了两罐糖。
做完这些,顾澜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王氏今天给自己新做的梅子味糕点,用油纸包好,又把纸包放进自己的帆布书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