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勾结宗学内的夫子吕良,威胁抄袭元朗试卷一事暴露,已经被逐出了宗学。”
说着,谢昀和容珩看上了同一块肉。
容珩抬起头,冷冷地说:“谢侍郎还没说自己吧。”
谢昀只好松开筷子,又说道:
“钱家倒台,最高兴的自然是苏家,苏丞相也想插手户部,没想到皇上先一步安排了陆秉心做户部尚书,于是,苏丞相就把我从东宫调出,做了户部侍郎,试图从户部分一杯羹。”
若说六部之中最重要的一部,自然是掌管财政,赋税和土地的户部。
钱臻没了以后,做了户部尚书的陆秉心,成了京城新的一大权贵,也成了皇帝制衡苏家的新棋子。
不过,苏丞相到底是把谢昀安插进户部了,这是苏丞相和容璟各退一步的妥协,因为谢昀虽然是苏丞相的弟子,但到底不是真正的苏家人。
容珩又吃了一块肉,继续冷漠的说:“苏丞相不是主动选择了你,而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你在朝中弹劾起二皇子的时候,可是格外积极。”
谢昀:“本官这不是看你们两个平时被二皇子欺负吗......等等,你怎么知道的?说,朝中谁是你的人......容五公子,你能别跟我抢肉了吗!”
容珩面无表情的当着谢昀的面吃掉一大口鱼肉:“谁抢你肉了,这是秦正笏送顾澜的。”
谢昀的风雅全无,咆哮道:“那也有我的一条吧。”
趁着两人说话,顾澜夹走了最后一块完整滑嫩的鱼肉:“可惜,二皇子走了,我以后手痒找谁?”
谢昀:......
冬天里,能吃到这样一锅热气腾腾的鱼火锅,让顾小侯爷惬意的眯起眸子。
谢昀深吸一口气,温润俊逸的面容扭曲了一瞬:“能不能尊重师长啊,我好歹也当过你们俩一段时间的老师!”
顾澜:“老师把肉让给学生,不是天经地义吗。”
容珩:“既为人师,当遵师德。”
谢昀:“这跟师德有何关系,你们两个合起伙欺负我对吧?”
一顿饭快吃完了,顾澜叫来了两个小姑娘。
——卫岚和耿桃。
最近,顾小侯爷已经被这两个小姑娘折磨疯了。
卫岚看见谢昀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傻笑了起来:“哇......漂亮哥哥!”
她看了看谢昀,再看一旁的容珩和顾澜,简直目不暇接,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
谢昀温和一笑,皎若清风,俊逸无双。
耿桃则微微躬身,轻柔的行礼:“见过先生。”
虽然,她一紧张,行的是男子的抱拳礼。
谢昀惊奇的道:“小澜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澜说道:“这俩都是我府中的孩子,尚且年幼,又是女孩,谢侍郎既然一直想开女子私塾,不如从她们教起。”
谢昀还没反应过来呢,说道:“教是可以的,但这也太突——”
顾澜立即道:“还不快跪下来拜师。”
卫岚“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清脆动听:“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耿桃也跟着一起跪了下去,眼泪汪汪的说:“师父,耿桃会做饭,也会研磨,收拾房间。”
这两个小姑娘看上去天真烂漫,而且都格外漂亮可爱,谢昀叹了口气:
“行吧,我收下了。”
顾澜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倚靠着椅子,饶有兴趣的观看起来。
“师父,你怎么生的这么好看呀?”卫岚好奇的问,眼睛泛着光芒。
谢昀耐心回答:“可能是因为......我爹好看?”
“哇,那卫岚能见一见师父的爹爹吗?”
谢昀愣了愣,然后淡淡地说:“他已经死了。”
精准踩雷的卫岚尴尬甜笑。
“那师父的爹爹叫什么呀?多大死的?不会是从军死的吧?我哥哥也从军了,我其实也怕他死。”
旁边的耿桃毫不在意,继续踩雷。
谢昀沉默了一会儿,心想这毕竟是自己刚收的弟子,他有义务回答她的问题,而且耿桃看起来要懂事一些,自己要是拒绝的话,小姑娘说不定会伤心的。
“他叫谢叙,十六年前就死了,是被砍头的,不是从军,你放心吧。”谢昀回答道。
“砍头?那他犯什么错了吗?”
谢昀:“没......”
“那为什么要被砍头?”
“......”
看着陷入死寂的谢景栖,顾澜和容珩对视了一眼。
终于把一个花痴加一个好奇宝宝送出去啦!
等谢昀怀疑人生的带着耿桃和卫岚离开侯府,一道身影从顾澜面前显现出来。
卫承渊说道:“澜澜,刚刚谢昀说钱贵妃被褫夺封号,降为贵人,是真的吗。”
顾澜点了点头:“他骗我干嘛,阿渊,你不会恢复了记忆,发现自己和钱贵妃真的有一腿吧。”
卫承渊摇了摇头,琥珀色的眸中暗了几分,小声说道:
“澜澜,我想要一粒闭心丹。”
他把所有的闭心丹都给了澜澜保管,如今想用,只能跟她要。
顾澜立即护住了自己的小口袋:“你要它做什么?”
“我......我想去找一趟钱贵妃。”卫承渊乖乖的回答,“我怕宫里戒备森严,有闭心丹就好了。”
顾澜拧起眉头,道:“这玩意儿容珩都说了,虽然能短暂的提升内力,但是副作用极大,若是真的到了你逃都逃不了的地步,你吃了它,万一走到一半,就晕死过去呢?”
卫承渊说道:“我想起了一点点记忆......我记得,自己吃过许多次闭心丹,所以澜澜你不用担心。”
顾澜想起他那一瓶子的禁药,其实相信卫承渊的话。
容珩想了想,在一旁开口:
“闭心丹对每个人副作用不一样,有的人是脱力,有的人是榨干了潜能,还有的人是卫承渊这样失忆,当初他刚失忆时,其实身体很好,也就是说他再吃一粒,最多是再失忆一次,身体不会有事。”
顾澜看了看卫承渊,又看了看容珩,缓缓地反问:
“他再失忆一次,就真傻了吧。”
“......大概是。”
“卫承渊,你不是一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就头疼吗?”顾澜叹了口气,问道。
卫承渊点头又摇头,轻声说道:“没有之前那么疼了,我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顺便去看看钱贵妃。”容珩若有所思的补充。
卫承渊顿时涨红了脸:“我不喜欢她!失忆前肯定也不喜欢!但是其实......之前,她的确救过我的性命,她现在已经被贬为贵人了,我想去看看她。”
“或许,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是谁的人。”
顾澜看着卫承渊的迷茫而坚毅的面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卫承渊真容时,总觉得那么熟悉,叫出“阿渊”的名字,似乎也叫过千百回,这是属于原主残存的肌肉记忆。
“不用闭心丹,我带你进宫。”
次日,顾澜拜见了王氏的妹妹怡嫔,她离开后,紧随其后她身后的太监“小渊子”留了下来。
怡嫔娘娘今日心情格外好,招呼左右道:
“这酒有兼旬绿,花无百日红,说的是真好啊,你们看,前天那贵妃娘娘还在御花园耀武扬威呢,如今,钟粹宫已经荒无一人了吧?”
“是啊,钱若华往日那么嚣张,都是皇后娘娘不与她计较,如今,果然遭了报应。”
“有皇嗣又如何,也保不住她,听说二皇子前几日一出事,就忙着和钱家撇清关系,把那些钱家从前送他的字画全都烧了。”
“钱家真是罪有应得。”
因为顾小侯爷刚走,怡嫔身边的两名妃嫔看在定远侯府的份上,今日对她格外恭敬。
怡嫔笑着道:“走,陪本宫去拜见一番钱贵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钟粹宫,却发现宫门紧闭。
值守太监道,皇上有旨,钱贵人被禁足在钟粹宫,外人不得探望。
怡嫔只好放弃,低声道:“本宫只能送你到这里,若有事,你就说你是妍芳宫之人,误闯了进去,如今,没人在意钱若华。”
卫承渊应了一声,抬起头,感受着周围的值守护卫。
光是在明处的就有好几个内司监的高手,看来他只能在此潜伏着,等到晚上再潜进去。
卫承渊默默地隐在宫人中,然后消失不见。
深夜。
钟粹宫内。
曾经奢华的寝宫,如今荒凉冷寂,没有一丝人烟。
大殿中的精贵物件已经被搬走了,因为那些,不符合一个贵人的份例。
时值初冬,钟粹宫却没有生起炭火,寒冷的如同冰窖。
一道空旷的声音响起:
“紫苏,你也走吧,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钱若华悠然的斜倚在贵妃椅上,一身精致华丽的宫装,却没戴任何发簪头饰,墨发逶迤在衣裙上,显得格外妖娆。
她如往日一样妆容妖冶明艳,在这只燃了一盏宫灯的昏暗宫殿内,显得光彩照人。
宫女紫苏跪倒在钱若华的身侧,眼中泛着泪光,坚定的说:
“奴婢不走,奴婢从钱府开始就伺候娘娘,离开娘娘,奴婢又能去哪儿呢?”
“你这丫头又是何苦,我对你,也不算好。”
“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来世也要一直伺候娘娘!”
钱若华并没有看眼前的紫苏,说:“我脾气不好,自己是知道的,你看,往日钱肇送进宫那些忠仆啦,暗卫了,大难临头,哪个都没留下,连祁俊,都不敢来看我这个钱家人一眼。”
“二殿下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说,说不定等过些时日,他就来拜见您了啊。”
她嘲讽般的勾起红唇,又说:
“我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也一直被推着前行,少时为了钱家嫁给了容璟,后来为了祁俊算计他人,最后为了一口气......丢掉了阿渊,到如今,竟然什么都不剩了。”
紫苏哭了起来,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
“娘娘,娘娘怎能如此说自己?都是家主自己犯了糊涂,他心里只有钱肇少爷,哪曾考虑过娘娘您在宫中的艰辛?”
“他儿子死了,他糊涂就糊涂吧,钱肇也是我的侄儿,我认了。”钱若华的声音很是平淡。
“娘娘,您莫要灰心啊,咱们还有二殿下,皇上,皇上就两个孩子,等他长大了,说不定会被封为亲王,到时候,您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没有那一天了。”
钱若华摇了摇头,看向站在钟粹宫角落里,浑身微微发抖的容妙嫣,笑了一下。
“你说是不是,宁安公主?”
她们的对话完全没有避讳容妙嫣,这时,紫苏跪在地上爬到妙嫣脚下,哭泣着哀求:“公主,求求您放过我家娘娘吧,求求你放过她吧!”
妙嫣看着她染血的双手,惊慌的后退了一步,一不小心,碰到了地上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
那尸体是陪着她一起来钟粹宫的小宫女。
钱若华红唇的弧度深了几分,说道:“紫苏,你为难个孩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