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流如破堤般穿开,枪支在空中飞出几乎看不见的光轨,远远将声音甩在后面!
奥丁似乎终于耗尽了耐心,朝路明非的背影掷出昆古尼尔。
那是一支常规形态的昆古尼尔,但命中目标的一刻,依旧爆出惊人的威力,光芒如潮水般刺向四面八方。
“就这么急吗?我们马上就快聊完了,还差最后一点内容。”路明非挥开光芒,皱眉看着奥丁,“关于你的内容。”
“路明非,很久不见,你背对我的时间未免太久了。”奥丁用坚硬寒冷的声音说,金焰在雨水中越烧越旺。
“所以,奥丁和你具体是什么关系?”西子月小声说。
“你不都感受到了吗?他是未来的我。”
“看上去他也很惨,比你还惨。”西子月说。
“是啊,他也很惨,一个人的强大与惨往往是绑定在一起的,如果没有足够悲惨的经历作为祭品,又怎么换来强大到无与伦比的力量呢?你说对不对?”路明非挑挑眉。
西子月十分赞同,就刚刚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奥丁的强大确实深深烙印在她的认知中。
即便是强大如白王,它的力量也终归是建立在龙族的体系中,依靠言灵与自身的龙躯,无时不让人感受到它的力量在沸腾。
可奥丁却恰恰相反,它挥舞重剑的时候,凝结着死亡与静止,仿佛充满诗意的真空,它的周围的确永远环绕着元素乱流没错,但它并不使用言灵,或者说只使用超出西子月认知的言灵,有时是夹裹死亡的罡风,有时是锁链缠绕的火焰,如果将这些未知的言灵编号,绝对都是100往上走的超危言灵。
仔细复盘这几分钟的战斗,如果抛开路明非与那柄造型特殊的昆古尼尔,她自己也许能与奥丁厮杀很久,但结局一定是她逐渐落入下风,然后被一击毙命。
空旷的露天平台尽头,奥丁再次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和路明非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冷冷地看着他与西子月。
“我并不是经历某一次失败的你,而是所有尝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无数个你最终形成的我。”奥丁低沉地说,如果静下心来仔细听,的确能听出路明非的味道。
“我知道。”路明非以几乎沉默的声音说。
“普通生命陨落后,世界树会重新吸收他们的力量,而其中的卓越者则会被赐予试炼,通过不的彻底死亡,而通过的则会成为英灵,世界树上的一根树枝属于你,那根树枝所代表的世界只围绕你一个人运行。”
听完这段描述,西子月忽然懂了这座城市的运行逻辑,它那不断化变化的外观,代表英雄们各自所处的时代,每个英雄都沉浸在自己时代的梦中。
“但,这样的沉浸与享受也是有代价的,他们是世界树筛选出来的自我保护机制,威胁世界秩序的危机发生时,他们的梦境结束后,他们所处的世界会自动毁灭,树枝会从主干上坠落下来,变成锁定命运的枪支,英灵们抱着这支枪支从棺材中醒来,彻底成为奥丁使者,去打一场艰难至极的战争。”
“可你不一样,你是世界树的力量,天然就是秩序的一部分,可无论是纯粹的秩序还是纯粹的力量,本不该生成自我意识。
“古龙族们为了满足自身的野心,以动摇秩序为代价,强行制造出了神明,却不曾想过那个神明天然就是容器与媒介,于是你这个bug出现了,也引发了修复bug的战争。”
“可当路鸣泽为你成功挡下了昆古尼尔,这意味着修复bug的战争失败,即使你的肉体死亡,你也依旧会以某种形式存在,无法进入英灵殿的试炼。”
路明非立刻接话:“那种存在形式,应该就是某种世界重启吧?”
奥丁点头:“没错,当你死亡后,世界就会重启,你会成为路麟城与乔薇妮的儿子,长大后寄宿到叔叔婶婶家,在18岁那年遇见诺诺,经由她的手推开卡塞尔之门......不过命运也并非完全一致,有时你甚至会拒绝与路鸣泽的交易,早早地死在山峡水库之下......有时在aspasia餐厅里,你会向陈雯雯发起真正的告白,她每次都会选择接受,可惜这段感情并不持久,她没过多久就卷入龙族事件,被卡塞尔删除相关记忆,你明白你和她之间的世界不同后,你会主动选择分手......有时你甚至可以救下绘梨衣,只要早一点与路鸣泽做交易,你们的婚礼在明治神宫举行......还有些情况,在西伯利亚的尽头,你穿越那片尼伯龙根时没有回头,成功与师兄他们汇合,但代价是乔薇妮在冰湖上被地狱犬咬死......”
时间依旧是静止的灰白,远方的景色以极缓的速度移动,爆炸的火焰始终如一株盛放的彼岸花那样,凝固在空中。
唯有奥丁的声音是清晰的,他寂静地讲述着过去的可能性,路明非听得沉浸其中,有时甚至还露出欣慰的表情,但有时也难过。
奥丁始终都在用“你”这个字眼,而不是我。
“但是,所有可能性,都通往一个结局,毁灭。”奥丁的温度骤然降低,无形之间卷起了暴风雪。
“有时是路鸣泽毁灭一切,有时则是那位天空与风之王,他窃取了黑王的力量......恺撒也有成为黑王的可能性,还有其余那些藏在世界的龙王,比如随时伺机而动的耶梦加得,海洋与水之王莉莉丝,甚至还有那些混血种家族......黑王,的确是诸神黄昏的终极收束器,无论最终黑王是否会降临,世界最终都会因它而毁灭......即使它不是尼德霍格本尊......”
西子月听得有些动容,也就是说,无论那种可能性,她那位懦弱的父亲,真正的尼德霍格,始终都没有站出来过。
“你的重启并非是无限的,每重启一次,你的力量都会减弱,回朔的时间点也会越来越近,如果一直这么毁灭下去,终将有一天,你会彻底消失。”
“在最后的一次毁灭中,你终于再次得到了世界树力量的指引,某位奥丁使者将面具送至我面前,告诉你这是唯一能改写历史的机会。”
“你只需戴上面具,成为英灵王,解锁你本该有的力量,带领所有英灵去打那场诸神之黄昏,不仅杀死黑王,更杀死它的一切可能性,将历史归至零点,从最开始重铸命运,彻底重启。”
“那代价是什么?”路明非压低声线。
“代价是,你将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奥丁低语。
“包括路鸣泽?”
“不包括他,他依旧会被制造出来,不过他的丑陋模样不会维持很久,他会后天凭着神明的天赋逐渐修复自己。”
“那他最终还因龙族叛乱而死吧?”
“历史上的那支命运之枪已经射出,无法更改,在没有你的情况下,他当然再也没有苏醒的可能性......也许这同样是代价吧,你和他注定捆绑在一起,不过即便他陨落了,他也在世上留下了足够多的痕迹,如果不把他当做神明,只把他当成一位历史上的枭雄来看,他的死不会太令人难过,只会可惜。”
“师兄、老大、芬格尔、校长、诺诺他们,还会再次相遇吗?”
“当然会,即便黑王彻底从历史上消失了,长老会也想办法让龙族的血统传承下去,成千上万年后,混血种依旧会诞生,卡塞尔依旧会成立,那些命运轨迹原本就闪耀的家伙们当然可以再聚,在没有黑王复苏的大背景下,大家都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他们不会记得我,我也不会记得他们,对吗?”
这个问题,奥丁沉默片刻才回答“对,你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不存在,路明非这个概念将彻底消失,重新变成世界树力量的一部分,以形而上学的方式存在。”
许久,路明非发出一声带痞气的冷笑,捂脸道:“装什么再也没有世俗欲望的盖世英雄呢?你旁边那位漂亮的瓦尔基里小姐,已经暴露了你的真实想法......你根本就没放下一切。”
奥丁不为所动,只是回头张望不远处的那位瓦尔基里一眼,西子月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果然,这位瓦尔基里是按照陈墨童的人设打造的,也许她是历史上某位和陈墨童很像的女英雄,甚至可能连头发都不是红色的,只是被奥丁要求染发。
“西子月,大声说出来,这种下流行为叫什么?”路明非挥拳指挥。
“好像叫......代餐?”西子月一愣,总觉得这么严肃的场合说这个,好像有点画风跑偏。
“没错!就是代餐!”路明非一拍大腿,整个人茅塞顿开,“老子都好意思没代,你咋还搁这代上了?”
西子月轻轻倒抽凉气,满头头皮屑都在狂掉。
仔细一想,这个男人就是一画风跑偏的主吧?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憋点白烂话出来,让队友脸一黑的同时,也让对手脸一黑,他自己则满脸无所谓......居然意外还挺不错,尤其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有那种黑暗尽头日出之后的绝地翻盘味道。
短暂的激动后,路明非收起跑偏的画风,轻轻开口:“别傻了,哪怕经历了那么多绝望,你根本就准备好放弃自己的一切,哪怕在彻底放弃一切后,你没机会感受到后悔。”
“那你呢,路明非,你的想法和目的又是什么?”奥丁澹澹地说。
“我的想法其实也挺英雄,我并不介意牺牲自己拯救大家,不仅不介意,甚至还觉得这样很酷......可是我不能接受大家不知道那个拿命拯救世界的人是我,即使我死后他们会悲伤,我也不希望他们将我遗忘。”路明非带着悲伤开口。
“等会,仔细一想,按你说的,那甚至不叫遗忘,因为我压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我更不能接受了,比记忆更宝贵的是羁绊,好比当年路鸣泽向我许诺一个人生赢家的结局,但前提是忘记师兄,我没有答应,现在我更不可能答应......如果我现在选择放弃,那我当初又为何要坚持到现在呢?”
“那你想怎么做?”奥丁问。
“我不想否定过去,我只想开创新的未来,至于具体做法......西子月,你打算怎么做?”路明非定神一问。
“不知道,但按照对面那位的意思,为了杜绝黑王的一切可能性,我是肯定要死的,所以我倾向于相信你的方案。”西子月说。
“我的方案呀,我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方案,没准会很扯澹,还得指望你做出不小的牺牲。”路明非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
“说吧,我现在的血条很厚,能做出的牺牲可以有很多。”西子月澹澹地说。
“那就好,首先眼下我们面临两个最明显的危机,一是面前,未来的我想要置我们于死地,杀死我们后,他会带领英灵军队冲到我和你原本的时间线,将黑王杀死,黑王死的一刻,世界树便会开始归零。”
“危机二自然就是另一边,路鸣泽和天空与风之王正在争夺黑王的控制权,那个坐标在月球上,预计这个时间点,登月火箭已经升空了,只是不知道里面坐着的到底是小魔鬼,还是邦达列夫。”
“听上去,像是两辆火车相撞,我们被夹在中间。”西子月说。
“所以我的建议是我留在这里拖住奥丁,你回去把攫取黑王力量的家伙干掉,甭管是邦达列夫还是小魔鬼,到时候我来善后。”
“然后呢?你能拖奥丁多久?”
“奥丁不是关键,重点是你愿不愿意做出那份牺牲。”
“被众人遗忘。”西子月很快说出了这个答桉。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怎么做了。”路明非低声一笑。
“我说了,我的血条很厚,其中很大一部分,甚至不是我自己的血条。”西子月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自然的微笑露出。
“我不会被遗忘,你说过,只有有人一直记得,就能将他再次找到。”
“那就好,看样子你正在向goodend前进。”路明非欣慰,“我也已经准备好迎接属于我的trueend了。”
“为什么是trueend?”西子月发问。
“badend这玩意往往坏得一目了然,而且坏得五花八门,一款10个游戏的结局里没7个badend,都不好意思自称神作。”
“goodend当然弥足珍贵,但神作的goodend往往带着虚伪和谎言,如果我直接接与路鸣泽进行最后一个交易,那么等待我的将是一个虚伪而美好的梦境,我在梦境中沉浸着死去,现实中我包括我爱的人,都没有好结局。”
“奥丁end同样也是goodend,它走的是路鸣泽end的反面,现实中的一切都很美满,但没有我,更没有我的梦境。”
“但trueend不一样,一部游戏可以有很多baderueend一定只能有一个,是作者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它虽然可能没那么幸福美满,但它一定不坏,它也许会留下遗憾,但每个玩家都会接受这些遗憾......好比无悔之爱,多年之后你在人海中见到她,你忽然季动到潸然泪下,速度快到来不及恨或悲伤。”
路明非缓缓起身,提起他之前从西子月胸前拔出的昆古尼尔。
那无疑是只有奥丁本尊才能操控的枪支,甚至可以说是命运之枪本身。
作为与奥丁同一人的路明非当然也能操纵它,他握住枪身的一刻,枪头的花瓣再次撑开,变成盛放的红蔷薇。
“约翰列农说过,所有的故事都是好的,如果它不好,那它一定没到最后。”路明非说。
“我知道,我会耐心等到最后一刻。”
“准备好冲,不要回头。”路明非向西子月探出左手。
算下来,两人少说也相处了一整年,没想到这才是双方第一次握手。
西子月不假思索,张开五指,紧紧一扣。
最后一个somethingf的言灵,最终版。
路明非也得到了来自西子月的礼物——“永恒之地”的钥匙,那是西子月从陈国勋那里得到的东西。
两人相背而行,西子月冲向那道通天彻地的光束,这是她回家的路,奥丁还无法通过它直达彼岸,不代表西子月不能。
路明非则提枪冲向奥丁,西装穿在他身上仿佛魔君的披风。
“都出来吧!”
“十二宫黄金圣衣!”
“相转移装甲!”
“我王双龙炎裂拳!”
“天翔龙闪!”
“炽天覆七重圆环!”
“绝对领域a·t·field!”
听着身后传来的招式名称,西子月差点一个踉跄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