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很突然。
卓伊拉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温暖春天,花园里早早就结满盎然生机,阳光恣意流泻在庭园中。
市长穿着一如既往的黑色西装,从花园的深处走出,简单问候后,便开始与卓伊拉聊关于市长竞选的事。
“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你的讨厌这个世界的话,那就去攫取权力,这样才能更好地毁灭它,如果你喜欢这个世界,那就更加需要权力,只有戴上王冠的人,才有资格挥舞利剑去保护它。”卓伊拉沉吟。
西子月仔细琢磨这番话.....还真就像路鸣泽本尊会说出的话,称得上泽味十足。
“然后呢?他还有说什么吗?”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与市长见面,在那之后,他再也没出现在我面前。”卓伊拉的目光不自觉下垂,似乎是有些遗憾。
“那......你是怎么选择的呢?毁灭它,亦或拯救它?”西子月不确定地说。
“拯救,当然是拯救,这里终究是我生活的地方,我所熟知的人和事物都在这里。”卓伊拉认真地说。
“话是这么说,但也是我犹豫了很久才做出的选择......尽管我曾的确希望它毁灭。”短暂的阴暗在卓伊拉的神色里流过。
“这样啊。”西子月试着去理解这种感受。
要是有一天,自己的世界忽然变得陌生、冰冷、危机四伏起来,自己大概也会产生毁灭它的念头吧?
至于依旧做出拯救它的决定,也很正常,就像小时候被家长痛打教训一样,即便被打得很惨,最后也依旧会选择拥抱父亲和母亲。
“那你所说的逃离这个虚假世界,又是怎么一回事?”西子月又回到最初的问题。
以卓伊拉的视角来看,这个世界当然很不正常,但就此得出“虚假”这个结论,未免有些太跳跃了。
“这也是市长的原话,他说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逃离是拯救它的唯一方法。”卓伊拉回答。
“那他有告诉你,虚假的原因吗?”西子月问。
“没有,他说等我当选为市长后,就会明白......他就在那座浮艇上等我,那里是我必须要去的地方。”卓伊拉目光坚定。
看得出市长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非凡。
想想也是,在自己最孤独的时刻,要是有一位神秘又帅气的男性对自己展开年上攻势,自己又怎么不会心动呢?
所以说,明明都是同一套模板,怎么自家的那位就跟个不小心踩到,死死粘在脚底甩不下来的口香糖一样呢?
“也就是说,市长才是你参加竞选的最大动力吧?”西子月总结。
“基本正是如此。”卓伊拉承认。
之前的推断再次出错。
西子月之前猜测市长是卓伊拉竞选之路上的最大阻碍,但在卓伊拉的故事中,他变成了选举的最大原因,两种立场截然不同。
其中必然有一种是错的,但目前来看,卓伊拉的这段记忆看上去还挺真实的,不像是造假。
莫非市长,其实是个双重人格,两个性格不同的小人一天到晚在他体内打架?争夺机体控制权?
虽然只是句脑内小剧场式的吐槽,但这个想法掠过的一瞬,西子月浑身的毛细孔都缩紧了。
对啊,为什么市长不能是双重人格?
既然他的蓝本是路鸣泽,那他搞不好同样也继承了路家两兄弟的特性,其中一人是另一人的背后灵。
虽然缺乏证据,但这个想法的确很让西子月触动。
“真好。”卓伊拉忽然望着西子月说,眼睛里波动着欣慰。
“什么?”西子月疑惑。
“终于又有人可以听我说这件事了。”卓伊拉说,“市长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谢谢你。”
西子月一愣,不经意间,她仿佛拥有了和市长同等的地位。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这次演讲失败后?”西子月问,“会发动第二次演讲吗?”
卓伊拉摇摇头:“这个我暂时不打算这么做,昨天的失败已经说明,就目前的我而言,还不足以告诉大家真相。”
“也就是说,如果你市长竞选成功,你还是会选择公布它吗?”西子月听出对方的这层意思。
“没错,这是我在心中的竞选承诺......不断向这个世界发起挑战,直至胜利为止。”
“明白了,我还是会支持你的,还有老板娘她们。”西子月轻声说。
“那么,继续加油吧。”卓伊拉露出笑意。
西子月将手伸在对方面前,仿佛是想要握手的意思。
“这是?”卓伊拉不解。
“握手,作为朋友间的证明......之前我和你还是上下级关系居多吧,那么今天说完秘密后,就应该是真正的朋友了吧?”西子月说。
很快,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相互传递着温度与触感。
“这样就行了?”
“这样就行。”西子月点头。
“那作为秘密的交换,你有什么可以讲给我听的吗?”卓伊拉表现出十足的兴趣,“比如你们究竟是受到谁的委托,才来保护我的?”
“市长,市长就是那个一直在幕后保护你的人。”西子月面不改色地扯谎,“有提前猜到吗?”
卓伊拉点头:“是的,基本已经猜到了,唯一有动机保护我,但又不想让我知道的人,应该也只有他了。”
“还有什么秘密吗?我想知道更多有关你的过去。”她继续问。
“具体想听哪方面的?”西子月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平复,“但先说好,我只能回答一个问题。”
“那就......关于母亲吧。”
母亲这个词让西子月稍有触动,胸口一沉。
“如果我是说这个不好回答,换一个,你会问关于父亲,对吗?”西子月叹气。
“差不多就是这样。”卓伊拉说,“也许是我失去了双亲的缘故,我一直很好奇其他人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
“那我还是选母亲好了。”西子月毫无办法。
再然后是一番沉默。
在实话实说与随口扯谎之间摇摆许久,西子月选择了前者。
她生病了,一种很奇怪的病。
也许她从今往后都无法拥抱其他人,包括她的女儿。
但我依然爱着她。
以上。
西子月用很轻柔的语气说完了这个所谓的秘密,在不触及现实世界的情况下。
“知道了,谢谢你萝丝,愿意与我分享秘密。”卓伊拉将手放在胸口,再次道谢。
“再休息一下后就走吧,今天的工作马上又要开始了。”西子月起身离开,临走前帮卓伊拉把窗帘撩开,让阳光更多得透入进这间屋子。
......
......
晚上,几人重新回到夏米尔餐厅。
本来这家店已经在昨晚的遭遇战中被炸得干干净净,但经过城市一夜的自愈后,它又重新恢复了,随时都能投入营业状态。
许久没有回来,这个风月十足的场所,竟让西子月倍感亲切。
“好了,中场休息结束,准备开始比赛下半场吧。”耶梦加得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将其余三人的肩膀全都搭过来。
经过商议,还是决定按部就班,帮助卓伊拉竞选。
现在的所有矛头已经指向市长,这是她们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主线。
“你们几个快把工作制服换上去,我们也要开始营业了。”耶梦加得将夏绿蒂和绘梨衣的订制女仆套扔在沙发上。
“喂!你还有心思干这个啊,莫非这才是你真正的意图?”夏绿蒂对着耶梦加得皱眉,“还有!为什么这玩意也复原了啊!是已经认可女仆为我们的重要设定了吗?”
“我,完全没问题。”绘梨衣很满意地拿起她那件大正风情的女仆套,在镜子前面比对。
唔......说起来,既然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以路鸣泽的素材为原型,也就是说这家伙的性趣其实就是女仆?
“别不长记性,我们才刚遭到警卫队的突击......你看我现在,又重新抽起小烟斗了。”耶梦加得摸出那只好久没出场的烟斗,含在嘴里咔呲咔呲起来。
夏绿蒂小脸一黑,只好乖乖重操旧业。
“麻将可以打吗?”绘梨衣发问。
“这个应该没问题,只要不弄太大声音,被客人们听见就行。”耶梦加得说。
绘梨衣开开心心地去准备麻将和桌子了。
“这样真的好吗?尤其现在零还......”西子月皱眉扶额,虽然她现在的确手痒难耐,但总觉得有些不适时宜。
“那你想让我们咋办?立刻披麻戴孝哭丧吗?”耶梦加得冷哼不屑,“行了行了,该做的我们已经做了,接下来丧事喜办就行。”
西子月依旧头疼,但也懒得反驳。
“我先到处转转再说。”西子月走出房间。
她不自觉来到了零的房间。
这里同样也恢复了原貌,墙上还挂着她那件苏格兰风情十足的工作制服。
没别的什么,只是想过来看一看,也没有什恍然若失的朦胧感。
只是同伴忽然就这么少了一个,总归很令人沮丧。
正要将门合拢时,西子月忽然注意到房间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株白色的小花。
也许零从某个无名花店里买来的装饰品吧。
“只盛开在北极的白色罂粟,传说中它铺成的路直达地狱之门的前方。”路鸣泽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这姑娘,居然又不知从哪里弄了几朵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