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师傅?”
——“我唤颜夫人一声姑姑,童老亦是我敬仰的人,不过…”
吕玲绮与袁方的对话极快。
袁方刻意卖了一个关子。
“不过什么?”吕玲绮果然好奇心上来了。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袁方从袖子里取出一封竹简递到了吕玲绮的手中。“有劳姑娘转交给童老,事关重大…若然晚了,怕是童老与颜夫人将抱憾终生!”
这…
听到这话,吕玲绮脸色骤变,她还想再问什么。
哪曾想,袁方已经转身试图离去。
吕玲绮怎么会放他离开,当即长枪扬起就要去拦住他,哪曾想…袁方仿似背后长着眼睛一般,身形一闪,犹如鬼魅似的躲过了吕玲绮的长枪。
“或许,我不是吕姑娘的对手,可吕姑娘亦拦不住我…若有疑问,还是让童老与颜夫人来问我吧!”
水镜八奇中,唯独两“奇”是文武全才,魔王袁方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嘛…
话音刚落!
袁方已经消失在了吕玲绮的面前。。
呼…
吕玲绮轻呼口气,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个“袁方”的功夫不弱,可究竟到什么程度,她也不知道!
心念于此…吕玲绮的心情复杂了几分,掂量起手中的竹简,这竹简亦愈发的沉重了。
如果说…让她抱憾终身的事儿,是没能从曹操,从陆羽的手中…救得了父亲!
那…能让师傅与师娘抱憾终生的事儿,又会是什么呢?
一时间,吕玲绮那锐利的剑眉中间浮现而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
…
黄河南岸。
雨声潺潺,矛戈剑戟在雨水的冲刷下,犯出那森然冷光,四十余万鲜亮整齐的甲胄显示出了袁军的霸气与威严!
雨越来越大,鸟儿与苍鹰早就躲在树林里,可无数袁军行军时的脚步声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无数鸟儿四散飞舞,就连苍鹰也受到了惊吓,不住发出颤粟的鸣啼!
四十五万袁军已经渡过了黄河。
袁绍志得意满,正准备下令…即刻攻往延津,可…就在这时,一道探马疾驰而来。
——“报…报…”
——“曹军退了…曹军携民从延津出发分批退往官渡!百姓行走速度极慢,一天只能行进几十里!”
斥候将探得的情报报送出来。
闻言…
张郃拱手一拜:“袁公,此乃天赐良机…那陆羽弃城寨而迁民逃往官渡,还是分批退往,兵力集中…若然此刻遣骑兵去追击,必定大获全胜!”
此言一出…
袁绍轻轻的点了点头,当即就准备下令,派兵去追杀!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
一则,歼灭曹军护送民众的兵马,消灭其有生力量。
二则…截断曹军的退路,将延津城寨与官渡城寨分割开来!
不可谓不是一招妙棋!
“传令…”
袁绍两个字脱口,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他猛地想到了什么。
等等…
昔日里,文丑不就是追逐那些携民撤退的曹军,继而才大意轻敌中了奸计,被以龙骁骑为首的曹军剿杀,就连文丑自己也丢了性命!
如今的情形,好熟悉的画面哪…
依旧是熟悉的携民逃窜,依旧是熟悉的诱敌进攻!
这…
登时,袁绍的眼眸一眯。
“且慢进攻…此陆羽必定在沿途设有埋伏,这是他诱敌深入之计!”
袁绍吟出一声,似乎颇为得意。“我袁绍岂会中此小儿奸计…哼…传令三军就地安营扎寨,我倒要看看他陆羽想耍什么花招!”
前面两次…颜良攻白马也好,文丑攻南阪也罢,袁绍吃了急攻的亏。
这次…他学聪明了,他打算缓攻!
就在这时。
——“报…报…”
又一名探马疾驰而来,
——“延津城外千米处,三展华盖伞撑起,陆羽正坐在伞下,赏雨、品铭,曹营…曹营派人来请袁公,说是陆司徒有言,请袁公赴华盖伞下一叙,问袁公敢否前去!”
霍…
华盖伞,陆羽,赏雨,品铭!
这…
袁绍眼珠子一转。
许攸却是提议道。“袁公,这陆羽一向是诡计多端,邀请袁公伞下一叙,保不齐包含祸心…袁公不必睬他,即刻派兵分两路,一路冲杀延津顺道将这陆羽擒拿,一路去追逐那些携民逃窜的曹军…此举必大获全胜!”
“不…”
哪曾想,原本于五舆马车中坐着的袁绍,豁然而起!
他站在车头…遥遥眺望向远方,眺望着正前延津城外那格外醒目的三展华盖伞…
隐隐可以看到,不少雨滴从华盖伞的四周落下,地面上的雨水‘噼啪’作响,连绵不断!
袁绍感慨道:“这就是隐麟嘛?呵呵…听闻这隐麟自出世起,泄露天机,算无遗策,还未尝一败!月旦评有言——得隐麟者可安天下,呵呵!”
讲到这儿,袁绍冷笑一声,继续感慨道:“今朝一战,我袁绍势必大胜,而隐麟那未尝一败的‘神话’也将倾覆!同样的,今朝一战必为青史所载,传于后世,成为整个大汉十三州街头巷尾、茶闲饭余谈论的话题与焦点!”
“况且我军天威浩荡,胜券在握…我要堂堂正正的战胜隐麟,让世人知道隐麟或许能安天下!可世间只有我袁绍才能定天下,开历史之河,乾坤一掷!”
言及亢奋之处…
袁绍手指那华盖伞下的陆羽:“这雨,我赏了,这茶我也与隐麟一道品上一品,省的世人说我袁绍以大欺小,不讲武德,不敢赴约!”
呃…
听到这儿,许攸都懵逼了!
这是啥?
啥?啥?啥?你这是…弄啥嘞?
许攸的脑门上一团黑线…
两军交战,还讲什么武德?这许都还没攻下来呢?这天下还没定呢?袁绍…就…就…就要起什么虚名来了。
许攸的尴尬症都要犯了,可作为袁绍麾下的谋士,明知主公的想法很幼稚、很单纯…
可他还偏偏不能反驳…
否则…田丰的下狱,沮授的罢去兵权就是前车之鉴。
呃…
许攸违心的一拱手。“袁公明鉴!此举必为青史流传!”
果然,他的话刚刚脱口。
袁营第一马屁精,陆羽认定的大“奸细”郭图的奉承已经出现了。
——“大战前夕,袁公悍然无畏与奸诈狡黠的隐麟品茗,赏雨,袁公之‘武德’传扬世间!袁公之胆魄亦将流传千古,为后人瞻仰、膜拜!”
呵呵…
听到这儿,许攸就“呵呵”了,他是真的无语了。
他也真是个小机灵鬼了,抢先一步去拍这马匹…
这就是袁营的文化,这是袁营的生存之道,提拔之道…马屁之声连绵不断…马屁越响,地位越稳!
刚刚想到这儿。
“哈哈哈…”袁绍的大笑声响彻而出。
俨然,郭图的马屁让他颇为受用!
“那华盖伞下,陆羽身边有多少人?”袁绍问道。
“唯独一人,乃是被人称之为‘古之恶来’的典韦!不过,此人距离华盖伞尚有百步之遥!”
唔…
听到这儿,袁绍眼珠子一转,听到“典韦”这名字,心里难免有些胆怯…
可又听到“百步之遥”,心里又稳当了不少,当即招呼道:“传张郃将军与我一道前去,也停留于百步之外,他隐麟怎么做,我袁绍也怎么做,这便是‘武德’!”
言及此处…
袁绍下了五舆马车,翻身上马…
张郃闻言亲自去为袁绍牵马,两人朝那延津城下千米处的华盖伞方向行去,其余一干大戟士也追随着他们,只是到得距那华盖伞千米之处,一个个停下了脚步!
这是袁绍特地吩咐的…
名声!
武德!
他从来是一个爱惜名声,且极讲武德之人。
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用兵!
“哒哒…”
马蹄声踩踏在水面上,五百步,张郃停住了脚步,他与不远处的典韦互视一眼。
见典韦没有上前的意思,他索性也不上前。
此刻的典韦却是眼眸微眯…
其实。
陆羽吩咐如此做时,他心里也是打着嘀咕,生怕袁绍“不讲武德”,派骑兵直接冲杀过来…若是那样,他典韦都打算让陆羽骑着他,快速的跑回延津城!
可…没想到。
袁绍这人还不错,至少还是挺“要脸”的!
谷</span>当然了…
他哪里知道,袁绍出身名门,最讲究的便是排场,便是虚名,恰恰这样出身名门的人最不懂,啥叫务实!
不过,俨然…这号人能处,明知道是陷阱,有事儿还真上!
…
…
冀州,邺城!
小雨夜…许家府邸内,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
许远从酒注中拿出热好的酒,斟上一盏,又割下一块儿烤肉,送至一“瘸腿哑巴”的盘子里。
“‘马斯’,来吃肉,喝酒…多喝点儿!”
——“唔唔唔…”
回应许远的是支支吾吾的沙哑声,以及熟练的肢体语言。
没错,这个“瘸腿哑巴”正是司马懿…
此时的许远亲自为司马懿斟上酒,他整个人颇为高兴,手舞足蹈的…亢奋至极。
“人才呀,马斯你就是个人才呀!”
“你这一手慧眼识马,可帮咱们许家多赚了几百万钱!”
“哈哈哈哈…”
许远止不住的大笑。
此前,因为觉得司马懿懂马,特地安排他参与到许家的马匹生意,而让许远惊诧的是,这马斯“相马”的本事乃是一绝!
愣是从五百匹马中,选出了三十匹上好的马儿,转手加上十倍的价钱卖给了马贩子,马贩子丝毫不质疑,单单这一手…就让许家从中赚得了几百万钱!
要知道,大汉时期的马匹价格浮动极大!
从最早的几千钱到后面汉灵帝时期百万钱一匹,涨了何止数十倍,如今马匹的价格虽有所回落,也就几万一匹,可因为曹、袁决战的缘故,马匹市场极为走俏,特别是良马…卖出十几万一匹,问题不大,且有价无市!
可惜的是,许远不懂这些,将良马与一般的马匹以同样的价格售卖,凭空损失的何止百万钱!
这也难怪,自打“司马懿”参与马匹生意后,许远是乐开了花。
简直了…
这“马斯”简直就是一棵摇钱树一般,简直了…捡到宝了!
“哈哈…”
许远再度割下一块烤好的鹿肉给司马懿递了过去。
人言——君子远庖厨。
可…只要钱到位了,莫说是君子了,就是让鬼推磨问题也不大!
司马懿装哑巴,自然不敢开口,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做出一副诚惶诚恐,感激连连的模样…而他越是这样,越是让许远放心!
“从今往后,咱们许家生意中,这相马就交给你了!”许远笑着拍拍司马懿的肩膀。“亏待不了你,咱叔父可是袁公身前的红人,跟着咱们许家混,你的前途,你的财运不可限量啊!等叔父回来了,我让他做主,给你娶上一房媳妇,服侍本公子的秋香就不错,从今往后,你就有家室了!哈哈,哈哈哈…”
摇钱树嘛…
许远自然少不得用金钱拉拢,谁让这“马斯”有相马的本事呢!
嘿嘿,这千里马也得伯乐去相,才能卖出对应的价值呀!
司马懿还是一个劲儿的感激…
当然了,他能感觉到…自己是愈发的被许远信任了。
除此之外,那所谓的许家“黑账”,通过卖马这桩事,司马懿也窥探到了一些。
要知道,许远卖的这五百匹马,是袁绍花重金从乌桓处买来的!
其实共计一千二百匹…
可许家有门道,愣是让文吏报出了将近两倍的价格,故而,七百匹照例充入三军,另外五百匹,则是许家空手套白狼。
所谓——捡来的麦子开麦坊!
对于许家,这就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当然…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卖马一事,司马懿从头到位参与,唯独最后一环…也就是算总账时,是许远亲自出马,在一间许家的客栈里!
也就是说,这客栈中…可藏着玄机呢!
司马懿打算再探一探,若然许家的“黑账”真的在这客栈里,那…就可以收网了!
“好好干…好好干!”
许远不知道司马懿心里想的,同样的,司马懿的藏心术段位之高,直逼刘备…区区许远如何能看透呢?
如此卑躬屈膝,如此隐忍,若然换作杨修…
那是决计没可能做到的!
可…司马懿就是这么一个能“忍”,能“藏”的人!
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有目标的人,他必须这么做…
在这乱世,要活下去,他必须这么做!
紧紧的攥着酒杯,司马懿内心中情绪良久难平,他唯独将酒水一饮而尽…
以此去默默的抒发内心中那悸动不已的心情!
…
…
黄河以北,延津城前。
袁绍驾马驶向那华盖伞,一场两军瞩目,举世瞩目,且青史流传、万古流传的对话…即将上演!
与此同时,渡过黄河的刘备也瞅准机会,打算开溜!
临行前,他特地行至高处…去高高眺望着延津城下,那华盖伞下的一幕…
此刻袁绍与陆羽已经开始了交谈!
而同样…刘备能清楚的看到,两人在笑…笑的格外的开怀!
呼…
先是呼出口气。
继而,刘备摇了摇头。
不住的感慨。
“到现在为止,袁本初还是没有意识到‘隐麟’的可怕呀!”
言及此处,刘备的眉毛凝的更紧了。
“单单一个隐麟的名声,就让他畏惧到不敢追逐携民逃窜的曹军,单单一个隐麟的邀请,他就敢赴会,这中间藏着多少阴谋诡计,袁本初…袁本初还是一无所知!”
摇头,无助的摇头…
任凭那雨水顺着斗笠不断的落下。
就在这时。
“踏踏…”
连续的脚步声响彻而起,无数甲士立于刘备的身后!
紧随而至…
——“玄德是想走么?”
——“玄德这一走?怕是就不属袁公了吧?”
一道尖锐的声调响彻而起。
这声音,刘备极其熟悉,昔日里他本欲跳崖,便是被这声音给止住。
——许攸!
这位袁绍奉为“谋主”,袁绍最信任的谋士——许攸!
当即,刘备翻身下马…
“原来是子远…”
许攸向前一步,指着那华盖伞下已经开始攀谈的袁绍与陆羽,“玄德呀,我就觉得可笑,这才刚一渡过黄河,袁公就犯下了两个大错!”
——“其一,便是与隐麟交谈于两军阵前!贻误战机,错失战机!”
——“其二,便是放走你刘备刘玄德!玄德…我且问你,此一去汝南,想必你就不会回来,也不会在依附于袁公了吧?是也不是!”
呼…
这是送命题呀?
刘备心知许攸眼光的锐利,不敢隐瞒,却也不敢回答。
“哈哈…”
许攸怅然一笑。“玄德呀,我方才奉劝主公不要与隐麟相见,也曾劝过主公,不可放过你!可惜呀,令许攸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一片肺腑之言,我家主公非但没有采纳,反倒是斥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说什么…要堂堂正正,要讲武德,玄德你说说…可笑不可笑?”
“哈哈…我许攸成了小人,你刘备,还有那隐麟倒是成了正人君子?我家主公如此观人察事,再一次证明…证明他是一个昏庸之主啊,再一次证明,他会完美的避开所有的正确答案!再一次证明,这袁营能存留下去的唯独那‘阿谀奉承’的短智小人!”
呼…
听到这儿,刘备再度呼出口气,他的眼眸冷凝。
许攸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还有,从他的眼神中亦能看出他满满的不甘、不解、彷徨、无奈!
善于藏心的刘备同样善于窥探人心,他感受到了许攸对如今境况的不满!
索性,刘备坦诚道。
“子远兄,我客居冀州半年,我最大的感慨是袁绍不能成大事!我若是继续留在这里,非但一无所为,反倒是会有性命之险!所以我必须离开这里!只有这样,我才能履行天子诏命,举旗灭曹!”
“同样的…我昔日在曹操麾下过,尽早又身处袁绍麾下半年,更是最直观的看清楚了他,看清楚了他与曹操的差距!袁绍能崛起靠的是家门,靠的是名望,而曹操能崛起,靠的是人才,靠的是隐麟!”
“如今曹袁决战,虽明面上看,袁绍取二城!可实际上,不过月余袁绍已经损了十万兵马,损了两员战将!恰恰袁绍并未引以为戒,依旧是趾高气昂…这才是隐麟的谋划中最可怕的一项!如此这般的打下去,我刘备敢笃定,此曹、袁决战袁绍必败,便因为…便因为隐麟!”
唔…隐麟?
提及关键处,刘备的话戛然而止,许攸却是眉头一凛。“玄德说的隐麟?是何意…缘何曹袁决战,袁军会因隐麟而覆灭?”
言及此处!
刘备的眼眸依旧是望向那华盖伞下!
紧接着,他伸开双臂,任由雨水在袖口处拍打,似乎…唯有这“滴答”作响的雨声,能诠释出他此刻的心情、心境!
“因为…因为…”刘备总算是开口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