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窗外无云,繁星满天。
宁静的夜幕下,漆黑且安静的房间里,充斥着热度的气息。
飘零在空气中的细碎且微弱的音节甚至拼凑不出一个整句,在稀薄的空气中颤颤流转。
后来,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多久。
深夜,一只纤细的手按下了床头的夜灯开关,橘黄色的暖光瞬间照亮了半边屋子。
殷宁按了按太阳穴,又捋了捋凌乱的黑色长发,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随意地披上。
她无声无息地下了床,纤长笔直的腿展露在空气中,嫣红的唇泛着艳丽的色泽,仪态慵懒,神情淡漠,自成一种落魄的美艳。
看着床上已经陷入“熟睡”的男人,她踱步走向了茶几,将那几只东倒西歪的酒杯收拾整理好,又弯腰找出了放置在茶几下方的香炉。
鎏金的香炉里正燃着异域的香薰,清甜的花果香,甜淡的恰到好处。
就这样盯着这只香炉看了一会儿,殷宁抬手拿起了桌面上的酒瓶,漫不经心地将瓶口四十五度倾斜向下倒去。
“哗啦——”
冰凉猩红的液体灌入了还在燃着的香炉里,很快就将这清甜的花果香完全掩盖住,唯余的火星也跟着消失不见,彻底熄灭。
这是她曾经执行任务时常用的迷香,极其罕见,难以察觉。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用这种珍贵的香料的。
就这样,存留在殷宁那绯红瞳眸里的最后一丝光亮,也随着这最后一点火星的消失而湮灭。
接着,她轻轻将这只酒瓶搁置在了地毯上,不紧不慢地起身,无声无息地朝着门口走去。
*
书房里。
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纸张还附着着一层余热。
明亮的灯光下,页眉上清清楚楚的五个大字跃入眼帘。
离婚协议书。
殷宁面无表情地将这份文件装订好,拿起了书桌上司衍最常用的那只钢笔,起笔落笔间没有丝毫犹豫。
她的字体虽然整体看上去十分隽秀,但笔锋却遒劲有力,淡然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将这份已经签好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摆放在了书桌的正中央。
也是最显眼的位置。
不过,在她即将移步之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右手缓缓地触上了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硌手的宝石戒指。
她垂着眼眸,看着这枚如她瞳色一样的戒指,脑海中回想起了下午的时候林婠对她说过的话。
【在那些截然相对、无法共存的事物里获得永恒。】
永恒……
殷宁闭上了眼,唇畔扯开凉薄的弧度。
右手同时施力,一点点地将这枚像是锁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剥下。
“咣当。”
棱角分明的红宝石戒指掉落在了书桌上,滚落到了那份残留着热度的离婚协议书上。
冷白的纸张衬着那刺眼的红,像是一滴抹不去的心头血。
完成了这些以后,殷宁离开了书房,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走向了客房。
她的东西并不多,要带走的就更没多少了。
只有几把刀,几把枪,还有一些暗器。
除此之外,那些身外之物,她一个也没有带走。
临走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还是折返回了卧室,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中央已经陷入了深度沉睡的男人。
她不知道他明天醒来会是什么反应,但也不难猜。
之前,他骗了她那么久。
所以这一次,她算是还回来了吗?
这样算是两清了吧。
下一次再见,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又或许……
没有下一次了。
殷宁在床边伫留了足足五分钟,眸底的情绪和温度还是完全冷却了下来。
最终,她决绝地转过了身,不带一丝感情的迈开了冰冷步伐。
“砰——”
象牙白门板被不轻不重地关上,屋内最后的一束光线也随之消失了。
*
第二天,中午。
直到风炎重重敲响了卧室的门,司衍被“封锁”的五感才渐渐恢复了一些。
他只觉得脑袋分外沉重,视野里也一片模糊,像是有一座山压在了他的头顶。
在这种极度的不适中,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向了侧边,却只触到一片冰凉。
这一刻,一种极其微妙的念头冲上了他的脑海。
他立即清醒了过来,视野恢复了原有的清晰,可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却没有搜寻到半点殷宁的踪影。
“少爷,您……还好吗?”
门外传来了风炎焦急不安的呼唤声。
门口,风炎紧张地攥着手指,心中惴惴不安。
一想到刚刚在书房的桌面上看到的那份文件,他觉得今天被称为“世界末日”也不为过。
看样子少夫人应该是又“跑”了,丢下了一份离婚协议不说,还把婚戒也摘了。
不仅如此,刚刚宅子里的佣人告诉他,从今早到现在,他们还没见到殷宁和司衍下过楼。
于是,风炎当即重新奔向了二楼,敲响了卧室的门,确认司衍是否安然无恙。
房间内久久没有给出任何回应,风炎的心都快要悬到嗓子眼了,眼看着就要破门而入。
可就在下一秒,这扇紧闭的房门突然发出了一道松动的声响,接着便被打开了。
仔细确认出现在眼前的颀长身影安然无恙后,风炎顿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您……您没事就好……”
看着风炎战战兢兢的样子,司衍已经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愿意相信,也无法相信。
风炎只觉得一道凛风从自己的身边刮了过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司衍就已经越过了他。
“少、少爷……”
风炎眼巴巴地想要阻止,可还是来不及了。
*
寂静无声的书房里滴水成冰,极地冰窟也不过如此。
中午十二点整,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
一条定时发送的文字消息弹了出来。
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的半行字。
【至此,我们两清了。】
静坐在靠椅中的男人沉沉地盯着这行文字看了很久,阴戾的蓝眸里布满了至暗的雾霭。
他反复咀嚼着那两个字。
呵……
两清……
他们之间……哪有这么容易,就能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