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安静的路口停着两辆车。
一辆黑色的宾利,另一辆则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商务车。
殷宁本要越过这辆熟悉的宾利,可她还是不出意外的被‘拦下’了。
从内向外弹出的黑色后座车门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很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覆按住了这扇车门。
“接下来,你应该是打算回盛家吧。”
殷宁抬起了脸,目光顺着男人镀着一层银月光辉的轮廓一点点上移,浅浅在他神祇般的容颜上扫过。
被他预判出了接下来的去向,倒也不是很惊讶。
毕竟现如今,离开了皇宫,她似乎就只有这一个去处了。
司衍低眸看了一眼左手上的腕表,“时间不早了,王姨和李叔应该都已经休息了。”
“他们是盛家主宅的老人,也都早已到了退休的年龄,我已经让风炎安排打点好了,确保他们能够在盛家安度晚年。”
殷宁的脸上不见情绪的痕迹,嗓音也是云淡风轻:
“多谢了,但你刚刚也说了,他们是盛家的老人,自然没有让你费心的道理。这笔钱,还有丧葬费用,我会转到你的账户里。”
“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可能要先回宫了。”
话落,她没有给司衍任何反应的机会,抬步越过了他。
几乎在同一时刻,她的手腕被一股不可挣脱的力度抓握住,冰冷的男性气息从身后附了上来。
殷宁骤然停下了脚步,索性由着他圈着握着,好半晌都没有反应。
可是,即便她半点反应都没有,从耳骨后方覆压来的带着压迫感的音节几乎快要将她吞噬。
“你……真的打算留在帝国皇宫?”
她的瞳仁微微动了动,“可能。”
可能?
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
是可能留下,还是可能离开?
那只箍在她手腕上的大手顺着她的掌背上的筋脉向下探去,精准无误地触及到了那枚硌手的红宝石戒指。
她左手无名指上依旧佩戴着他们的婚戒。
“宁宁,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无名指上的戒指仿佛连通了心脏,每一寸血肉里产生的钝痛都无比的清晰。
殷宁依旧背对着身后的男人,望着天幕之上的银月,轻叹了一声:
“就算我不入宫,司衍。”
“我们之间,也早就已经结束了。”
在她得知他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
“结束……?”
身后传来极哑的笑,深深重复了这两个低幽的字眼。
司衍幽暗的眸色在月光下更是无比漆寒。
殷宁抽出了自己的手腕,缓缓转过了身,可她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揽着腰抵在了宾利的后备箱上。
男人那冰凉的手指骨节刮过她的下颚,毫不怜惜地硌着她的每一寸轮廓。
“为了躲避我、逃离我,你甚至愿意入宫?永远被困在那四四方方的牢笼里?”
“还是说,你真的要去北境?”
“你难道不知道北境是极寒之地,常年极昼极夜交替,风雪更是不止,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熬过几个暴风雪之夜?”
每到风雪之夜,殷宁的情绪就极不稳定,到时候失了控,又有谁能安抚得了她?
殷宁一时之间被堵的没话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又该怎么反驳。
因为……他刚刚所说的,也是她目前纠结不定的原因。
入了帝国皇宫,她就失去了自由。
但如果选择北境,她的病情很有可能再度加重。
沉默之间,男人那冰凉的指腹拭在了她的眼尾,动作轻柔小心至极,生怕惊动了她一样。
低哑的嗓音不再像刚刚那样带有侵-占-性,带着几分低下的哄慰:
“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你选择的这两种方式,即便伤敌一千,也自损了八百。”
眼下的距离实在是太近,殷宁想要后撤,可她的身后是冰冷的后备箱,无处可退。
她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下了情绪,先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蓦然抬眼。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份离婚协议书,你不打算签了?”
清冷皎洁的月光下,宛若神祇般的男人温柔地拨开了她脸侧的长发,却道出了令她脊背愈发僵硬的话语。
“你刚刚说过,离不离婚对你来说都一样。既然如此,宁宁,我找不到任何让我们分开、离婚的理由。”
殷宁一点点地拨开了他的每一根手指,唇角沁出清冷寡淡的笑:
“你难道想看到,我们两个到最后也闹成言褚墨和凌小姐那样吗?”
言褚墨和凌槿夕即将对薄公堂、开庭打离婚官司的消息,可谓是近期帝都最具热度的焦点话题。
不过这些也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罢了。
因为这场离婚官司的开庭日期被一拖再拖,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已经渐渐失去了可信度。
所以,言褚墨和凌槿夕准备离婚的消息是否属实,又进展到哪个地步了,就只有他们俩个当事人清楚了。
还不到两秒钟,她就得到了一道极其笃定的回应:
“不会。”
环在她腰际的手臂稍稍收拢了几分。
“我们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的。”
殷宁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她不会与他对薄公堂。
“你就这么肯定?”
这句话才刚脱口而出,她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的瞳孔难以察觉地缩放了一下,接下来传入她耳朵里的每个字,仿佛都附加了一层深意。
“很晚了,宁宁,宫门应该关了,王姨和李叔他们也已经休息了。”
“你大病初愈,又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再陪你回盛家。”
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