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她涉世未深,甚至可以说是不谙世事,也听得出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凌氏的董事和股东们不可能承认她这个连公司门槛都没踏进去几次的凌家千金,更不会承认凌绯寒那个曾经捅出过大娄子的纨绔二少爷。
言褚墨在凌氏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有了极其稳固的势力,分布在各个部门,盘根错节。
毫不夸张的说,甚至股东大会一半的股东都是他的人。
还有,虽然她和言褚墨签署了一份婚前协议,言褚墨在离婚后几乎分不到任何好处。
但眼下的情况不同了,不是言褚墨离不开凌氏,而是现在的凌氏压根离不开言褚墨!
想到这里,凌槿夕颤颤地后退了几步,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如此的陌生。
“所以……你早就算到了这些,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他早就算到了她最终会被逼得无路可退,所以当初才如此爽快利落地签下那份婚前协议?
言褚墨看着她惨白惊惶的脸,还是用曾经那种温柔的眼神,和煦的语气,却道出了最残忍的话语:
“槿夕,我的确随时都可以卸任,把凌氏交还给你,这一点上我没有欺骗你。”
“只要,你愿意看着你父亲多年的心血被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们霸占、被那些董事和股东们毁坏。又或者,你忍心让大病未愈的凌伯父从国外的疗养院赶回来,重新接手凌氏。”
凌槿夕呆呆地僵硬在原地,他所说的这些话一字一句在她耳边萦绕不休,重复不止。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难道她还有得选吗?
她这是等同于被逼到了绝境,架在了火场上。
她还没消化完他这段话,只听那道温和低哑的嗓音再度残忍的响起:
“具体的条例,那份离婚协议书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虽然我们离了婚,但你依旧可以过着与现在毫无差别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话落,言褚墨不再多看凌槿夕一眼,冷漠地与她擦肩而过。
*
晚上,九点半。
漆黑的天幕之上繁星璀璨,从市区前往郊区的公路上,一辆黑色的宾利加足了马力,疾速前行。
车内,后座。
殷宁将脑袋靠在了车窗边檐,看着路边高速晃过的景物,眼神像是遁入了黑暗,有些空茫失神。
约见微生雅的地方,正是昨晚发现盛浮的那座工厂。
沿途的建筑物和路灯落在她的眼中,仿佛都披上了一层黑纱,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到了地点,寒屿将车停在了工厂园区外。
一队又一队的黑衣侍从持枪四散、分布守在了整片园区里。
殷宁刚打开车门,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动作虽然短暂一顿,但还是将手递给了司衍,由着他将她牵引下了车。
只是,她的脚尖才刚挨到地面,身体才刚从车内探出,就看见不远处的风炎正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家伙有着和k如出一辙的淡金色丝发,灰蓝色的眼睛也很像k,眉眼的轮廓偏向微生雅。
这压根不用去做dna,殷宁也能通过样貌判断出,眼前这个小家伙的的确确就是k和微生雅的女儿。
“宁宁。”
司衍看出了殷宁的失神,温声在她耳畔提醒:
“她就是jane,微生雅的女儿。”
小家伙见到了殷宁,灰蓝色的眼睛亮了起来,朝着她摆动起了小手,咿咿呀呀地吐出了两个清晰的字眼:
“姐、姐……”
殷宁只是冷淡地撤回了目光,“还没有任何动静吗,她还没来吗?”
“暂时还没有。”
“那就进去等着吧。”
说话的同时,殷宁看向了不远处的工厂,眸底一片灰暗,缓缓迈开了脚步。
在路过风炎身边时,小家伙还是不依不饶地朝着殷宁伸出了小手,似乎想要触碰她。
可殷宁投给了她一个极冷的眼神,令她下一子缩回了小手。
风炎抱着jane站在半米开外就感觉到了殷宁身周萦绕着的冷冽气息,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怀中的小姑娘就被殷宁单手提了起来。
殷宁拽着小家伙的后领,将她提在了空中,双脚悬空一米高,由着她扑腾挣扎,发出稚嫩的尖叫。
殷宁看着这个小家伙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件死物一样,不带半点感情。
“她是人,还是一个仿生人偶?”
这平淡的语气,就像是问别人今天吃饭了吗一样,无波无澜。
风炎愣了一下,连忙解释:“人,这个小丫头是活人。”
殷宁没再多说什么,蓦然松开了手。
小家伙瞬间重重坠落在地,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委屈,嚎啕大哭了起来,看得风炎是一阵心悸。
下一秒,一只纤细的手猛地掐住了小家伙的脖颈,止住了她所有的哭啼。
殷宁掐握的力度之大,只见小姑娘那白皙的脖颈上已经出现了一圈明显的红印。
“你现在最好给我闭嘴,待会有的是时候让你哭。”
看着小家伙快要呼吸不过来的痛苦表情,风炎于心不忍,想要上前,却赫然撞见了殷宁那双似有寒潮肆虐的绯眸。
她的脸廓线条仿佛镀上了一层锐气,杀意弥漫,仿佛他再上前半步,就会遭到同样的待遇,甚至更惨。
*
工厂里。
这片空洞场地的中央还残留着昨晚的那滩已经干涸了的血水,在地面上凝结出了死亡的花蕾。
殷宁站在那盏昨晚吊着盛浮的大灯下。
洋洋洒洒的灯光从头顶直接照下来,为她的每一根丝发都覆上了一层金辉,每一根细长睫毛的阴影都清晰的洒在眼睑下方。
她的眼神极冷,整个人仿佛被终年不化的积雪覆盖,随意地将那柄乌金唐刀杵在地上,当做是手杖一样的拄着。
静静等候着微生雅的到来。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刻,被绳索吊在那盏大灯之上的。
是微生雅的女儿,jane。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
工厂的大门在晚风的带动下发出了一丝细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