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依旧没有做声,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才修剪过不久的指甲整齐圆滑,却在掌心里刻出了一道道血痕来。
过了一会儿,她浅浅弯唇,静淡的嗓音响起,笑的毫无温度:
“昨晚是殷雪颜,今天是我哥,这种要挟式的手段,与你平日里的作风还真是大相径庭。”
闻言,司衍重新拿起了茶几上那两板用铝箔纸包装着的药片,在殷宁的注视下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的唇畔噙着极淡的弧度,似自嘲般地低叹:
“由始至终,至少截止目前,宁宁,我从未想过要挟你。”
话音未落,他将眸光移到了殷宁的脸上,深沉的蓝眸掺带着某种偏执的暗色。
“我说过,如果我想强求,有千百种手段,何必选择现如今这样既折磨你、也折磨我的方式?”
“况且,在你的心里,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继续纠缠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殷宁对于司衍将那两盒药丢进垃圾桶里的做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只是不紧不慢地取下了肩上的外套,低垂着眼眸,将其折叠好。
从那天过后,她的态度一直是这样冷漠疏离,看待他的眼神更是比陌路人还要残忍决绝。
“你既然明白,就不要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
听到这里,司衍霍然从沙发上起身,步步靠近。
殷宁纹丝未动,阴郁的落影伴随着带着侵-占气息的男性气息从头顶上方笼罩了她。
“既然如此,你能保证,如果我放走了你,你就一定能忘记这一切,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恢复如初吗?”
闻言,殷宁缓缓抬起了脸,清清冷冷、没有一丝波澜的绯眸对上头顶那双蓝眸,没有作出回应,而是等待着下文。
司衍的嗓音仍旧是那般温润,可殷宁听着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只觉得从未感到如此陌生,更是漫生出了透体彻骨的寒意。
“放你离开,也只会让我们分隔在异地,然后各自反复进行自我折磨。”
男人那冰凉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怜爱地勾勒过每一寸线条。
“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日日夜夜面对着你,至少,接下来的每一天,我也不至于……”
“太难过。”
起初,殷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通过司衍那晦暗如渊的眼神,她很确信她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关键字。
顷刻间,眸光恍地一颤,心跳乱了一拍。
他不是在开玩笑。
在这样的气氛下,空气中好似绷着一条无形的弦,随时都要断裂。
看着殷宁这充满警惕与防备的模样,司衍撤回了手,在她身边坐下,执起了她快要将自己掌心抠破的纤细手指。
他一点点地将她的曲起的手指舒展回原样,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他们之间也从未破裂一样。
“宁宁,你总觉得我在你面前提及盛浮是出于威胁。可我唯一在意的人只有你,只是你感受不到,又或者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你可以不在意我的感受,但你无法不在意盛浮,不是吗?”
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殷宁多多少少能听出蕴含在他这低沉磁性嗓音里的潜台词。
或许前两次,他真的没有想过拿盛浮威胁她。
可现在,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他几乎是等于明示了,用盛浮要挟她留下。
殷宁缓缓张唇,却吐不出一个音节来,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原本的音调:
“你就不怕……玉石俱焚……?”
然而,回应殷宁的却是极浅极淡、却势在必得的四个字。
“你不会的。”
短暂的停顿片刻,那道如煦风般温柔的嗓音再度如利刃般剜在了她的心上。
“盛少现如今平步青云,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你也只有他这一位兄长。”
殷宁怔怔地失语,很快又失笑。
他这话的潜台词并不深,没有直接把话说破,语调也不凝重,但和直接说穿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殷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他这样看着她,像是认准了一定会从她这里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他的语气听起来是如此亲切温和,甚至隐隐掺带着一种低声下气的哄-诱,把她衬托的是那般高高在上,可实际上呢……
她有的选吗?
殷宁久久没有出声,红唇虚合,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紧绷的声带却发不出任何音响。
讥诮寒凉的笑意一点点攀上她的眉梢,她仰着脸,绯红的瞳眸空洞灰暗,是心如死灰后如坠冰窟般的幽寂。
“既然你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你的欺瞒会有被揭穿的这一天,那你提前预料过……”
她每说一个字,男人的下颌线条就紧绷一分。
直到最后一个音节在空气中消散,空气中那根无形的弦也跟着悄然断裂。
“我们最后的结局了吗?”
司衍沉默了很久。
半晌后,他那带着锐度的轮廓线条没有丝毫和缓,语气却放柔了不少:
“我预约了精神科的专家,长期服用那两种药物会很伤身,宁宁,下午我先陪你去医院……”
殷宁用轻漫寒凉的笑声打断了他,“你难道不清楚,我为什么需要服用那种药物吗?”
见他不说话,殷宁继续用那种满不在意的语调逐字逐句道: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我不需要看医生,只要离开你……”
“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服用这种药物了,宁宁。”
然而,兀自响起的低沉幽雅嗓音却硬生生地将她接下来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那样罕见的禁-药,如果不是专家,又或者从业多年的药师,根本接触不到那种药。
就算认识接触过这种药,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到。
而殷宁就更没有渠道和途径了解、接触到这种药物了,除非……
她曾经服用过这种药。
事到如今,殷宁短暂的沉默了几秒,低笑着承认:
“是,我曾经有过病史,但已经很久没复发了。”
这种极端的焦虑,还有按奈不住想要杀戮的失控情绪,是在她离开往生岛之后出现的。
她曾经习惯了杀戮,习惯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习惯了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和数不清的伤口。
结果,在往生岛覆灭后来到现代社会,反而无法习惯正常人的生活,产生了适应障碍。
所以,她无法原谅往生岛,更无法原谅曾经参与过‘日蚀计划’的所有人。
司衍握着殷宁冰凉僵硬的手指,手上的力度稍稍收紧,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耐心地哄着:
“你最近经历了太多事情,心情难免波动,我咨询过了医生,医生说你的心情对你的病情在一定程度上有很大的影响。”
“所以,订婚宴结束后,我准备休一个长假,带你出国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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