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这份协议就像是烫手的山芋，拿着也不是，扔也不是。
虽然只是薄薄的几张纸而已，可殷宁却感觉有千斤沉重。
林瑾洲忽地来了兴趣，以一种极其探究的眼神在司衍的脸上逡巡。
“司衍，这份婚前协议，难道不是为你自己准备的吗？”
谁都知道殷家的大小姐是个坐轮椅的残废，显然眼前这位双腿健全的女人并不是殷家那位大小姐。
可是……
司衍却把这份婚前协议递给了她，让她查看，甚至有不懂的地方还要他亲自为这位小姐现场解惑。
真是奇怪，难道这份婚前协议不是给司衍他自己准备的？
司衍优雅端坐在沙发上，极其平淡地抬起了那双湛蓝的瞳眸，对上林瑾洲的视线。
他扯开唇角，“你们律师除了需要掌握与案件相关的情况，应该不会过多窥探客户的隐私吧。”
“这是当然，反正无论客户是谁，律师费总是少不了的。”
林瑾洲耸了耸肩，并没有多想，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轻松应答。
接着，他侧过了线条清晰的脸廓，看向了殷宁。
“这位小姐，如果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地方，或者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细节条款，还请尽数告知我。”
这时，办公室的门板再度被敲响了。
“林律。”
刚刚那名接待员端着一个托盘，温声朝着林瑾洲打了招呼示意。
很快，三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被分别放在了殷宁、司衍还有林瑾洲的面前。
殷宁大致浏览着协议上的条例，大脑机械地转动着。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红唇渐抿，仔细读了几遍后，白皙纤细的手轻轻将这份协议按在了茶几上。
“这里，是不是有点问题，是输录错了吗……”
闻言，林瑾洲差点被滚烫的咖啡呛到，他镇静地放下了咖啡杯，义正言辞地表示：
“一般情况下，我们这里是不会出现输录错误这种低级的问题的。”
话落，他单手撑着桌面，探过了身体，目光投向了殷宁所指的位置。
“让我看看……”
林瑾洲只是扫了一眼题头，就大概明白了殷宁的意思。
“你是指这一页吗？起初我也觉得很奇怪，但这是司衍电话里告知我必须要加上的，难道不是小姐你提出的要求吗？”
话落，林瑾洲抬头瞥了司衍一眼，很是疑惑。
随后，他又重新低下了头，将目光投放在了协议条例上。
“这一页是夫妻婚内财产协议。简单来说，就是男方的房、车、股权、财产自愿归属于你。”
“毕竟现如今很多净身出户协议其实都是无效的。打个比方，最坏的地步，即便你未来的丈夫在婚内发生了任何不忠的行为，走到了打离婚官司的那一步，到时候财产的分配也被要求在合理的范围内，除非男/女有一方自愿净身出户，否则很难真的让对方完全净身出户。”
“但是，这份婚内财产协议就不一样了，对了，后面还有关于婚内忠诚保证书和一份财产的自愿赠与协议，在后面几页，你可以看一下。”
林瑾洲直起了身，回到了原位，直言道：
“总之，这份婚前协议，已经最大化的保障了小姐你婚前和婚后的权益。”
或者说，这份协议放在整个离婚界都是十分的炸裂。
全是要求对方做着做那，己方几乎最大化的占尽了所有便宜，而且还找不到一丝法律的漏洞。
林瑾洲摩挲着下颚，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眸。
对面的女人漂亮是漂亮，虽然只露出了一双妖冶的绯眸，但足以脑补出隐藏在那张黑色口罩之下的冶艳容颜。
只是……
能想出这种‘不平等’的协议，也太‘歹毒’了点吧，简直是‘蛇蝎心肠’。
他心里想着，但凡殷宁还有点‘良心’，都不会让男方签下这种离谱的协议吧。
于是，出于对殷宁未来老公的同情，他弯着唇提醒道：
“更直白一点来说……如果小姐你未来的丈夫自愿签下了这份协议，日后离了婚，他可能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殷宁已经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心情和打算了。
她轻轻合上了这份协议，放在了桌面上，泠泠入骨的嗓音让室内瞬间陷入了沉寂。
“谢谢，林律师，我想我没有其他疑问了。”
*
电梯内。
殷宁靠在电梯的金属墙壁上，盯着身前那道颀长的背影，眼神冷得快要结出冰凌来。
“那份乱七八糟的协议，我是不会签的。”
司衍轻轻地叹息，转过了身，俊美无俦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寥落。
“宁宁，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完全不用为那种事情困扰，未来没有孩子，永远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更好吗？”
他牵起了殷宁的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
“相信我，我昨晚说了，我会解决处理好一切的。”
“所以，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吗？”
殷宁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着，她沉重地阖了阖眼，瑰丽的唇线弯起一道无奈的弧度：
“直接把名下大半的财产转移给我，这就是你想出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吗……？”
司衍不以为意地答，“本来也打算在婚后把家底交给你，现在只是拟出了一份具体的协议罢了，没什么区别。”
闻言，殷宁甩开了他的手，别过了脸，按着隐隐刺痛的太阳穴。
她深吸了一口气，“自愿转移了那么多财产，你就不怕我婚后携款跑路？然后，你这位第一世家公子一夜之间就会像刚刚那位林律师所描述的那样，流落街头。”
当然，虽然流落街头是夸张了点，但足以让司衍这么多年都白干了。
回应她的却只有一道低哑慵懒的笑意。
“宁宁，你真的忍心让我流落街头？”
“说不定呢。”殷宁睁开了眼。
在男人的手臂即将环抱住她的腰的前一秒向边上撤了半步，躲开了他的触碰，眸底的笑意是那般清浅凉薄。
她真不明白，司衍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居然把那么多的财产直接签署了自愿赠与协议，而且婚后的财产也几乎都直接归属于了她的名下。
她笑着侧目瞥向眼前这矜贵温雅的男人，目光从他线条流畅的脖颈不断向上，凸起的喉结、锋利的下颌线、嫣薄的嘴唇、鼻梁……
看着这样一张挑不出瑕疵、蛊惑众生的容颜，恼火无处可发泄，她只觉得更头疼了。
殷宁眯起了眼睛，挽起了唇，略带肆意的笑着：
“不过，就算是流落街头，凭借司少爷你的容貌，想必也不会过得太艰难。”
然而，说完这句话，她的脸色和语调尽数冷了下来，找不出半点玩笑的意思。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让律师拟出一份那样离谱的婚前协议？”
司衍的唇边依旧噙着温雅亲和的笑意，好像殷宁的所有冷漠在他这里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作用。
他还是得逞般地环住了殷宁的细腰，在她耳畔低语：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或者说，你不相信未来的我也能坚守现在的心意。所以，我只能通过这些方式取得你的信任了。”
殷宁抬起了头，在对上司衍视线的那一刹却又立即避开了。
“我不会签的。”
寥寥几个字，冰冷地沁入骨髓。
“可你没说不愿意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