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本就静谧无声、沉寂到诡异的墓园更加安静了。
殷沉与司衍对视了几秒，接着又看向了一旁的盛浮，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了几秒，无声地掀了掀唇角。
“所以，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软禁殷雪颜，折磨殷雪颜，还是……？”
这话像是不走心的询问，又隐隐掺杂着几分调侃般的嘲意。
殷沉毕竟比盛浮和司衍年长，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更加沉稳冷静了。
他还算耐心，但手背上已经隐隐突显了几根青筋，冷漠地盯着盛浮和司衍。
“纸包不住火，更何况殷雪颜还有一个极其令人头疼的姨妈，这件事一旦闹大了，没有一个人会获利。”
“而且，司衍，像我们这种世家里发生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情况，最后会闹成什么样子，外界会传成什么样子，又会对家族企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你不是很清楚吗。”
殷沉意有所指，不留情面，深戾的黑眸里寒流涌动。
司家两兄弟不和，帝都几乎人尽皆知，可没人敢真的拿到台面上谈，又或者当着司衍的面调侃。
“你向来远虑，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上糊涂？”
尽管知道殷沉是故意提及司家这段并不光彩的‘隐秘’事迹，但司衍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如果二少你肯协助，这件事情或许就会容易很多了。”
戾气这种东西像是永远不会出现在司衍的身上，温雅的嗓音依旧无澜且动听，湛蓝色的瞳眸像是深邃无垠的海。
殷沉反应极快，几乎不用怎么思考，立刻明白了司衍的意思。
他不禁多看了司衍两眼，随后冷冷地笑了：
“你想让我掺和进这件事里，装作不知情，或者帮你们隐瞒、封住属下们的嘴？再或者，如果外界传出了什么风声，你想让我出面帮你们澄清‘谣言’？”
如果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其他人，他一定会觉得那个人疯了，又或者想找死。
可是，提出这种要求的人是司衍……
殷沉很难不去猜测、怀疑，司衍手里是不是攥住了自己的什么把柄，又或者捏住了殷氏的什么秘密。
不然……
司衍是怎么敢提出这种离谱的提议，让他默许他们俩绑架、带走自己的侄女？
殷沉觉得有趣，又觉得可笑，忍着太阳穴突突跳动的不适，沉下了气息，尽可能耐着性子发问：
“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帮着外人对付身体里和我留着相同血脉的侄女？”
司衍刚要启唇，一旁低着头调试手机的盛浮忽地按住了他的肩，无声地制止了司衍。
接着，他撤回了覆在司衍左肩上的手，越过了司衍，来到了殷沉面前。
盛浮将亮着的手机屏幕递到了殷沉的眼前，什么也没说，但殷沉的脸上很快闪过了肉眼可见的震撼。
殷沉立即抬手，想要夺走盛浮的手机。
但盛浮先一步后撤，流畅利落地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他气定神闲地将殷沉的诧异收入眼底，直直地盯着他，寒凉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温度：
“我说过了，你没得选。”
*
当司衍从郊区墓园回到银滩别墅区，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守在卧室门口的寒鸦敏锐地察觉到了阶梯处传来的脚步声，瞬间警觉了起来。
当他看清楚来者是谁后，警觉和杀气才渐渐敛去。
“少爷。”
“她……”司衍的目光落在了门板的把手上，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些什么。
寒鸦看出了司衍心中所想，直言道：
“少夫人应该已经醒来了。”
闻言，司衍点了下头，“你先去休息吧，风炎这两天还在医院休养，很多事情都移交到了你的手上，辛苦了。”
“少爷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话落，寒鸦恭敬地朝着司衍颔首，接着便转过了身，悄然退下。
司衍握住了门把手，打算轻轻推门而入，却诧异地发现这扇门被反锁了。
不知道是这扇门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卧室里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静悄悄的，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息。
司衍抬起了手，打算敲门，可手指关节却在敲击再门板上的前一秒顿住了。
既然这扇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住了，说明殷宁已经醒了。
但是，他无法确定她现在也是醒着的状态。
已经很晚了，凌晨一点半，说不定她现在已经休息了。
可是……
殷宁今晚的状态不对，是被强行带回来的，门又被反锁住了……
很难让人不担心。
*
卧室内。
今晚的月光很亮，星辰遍布，室内没有开灯，但映入了一片清冷月色。
殷宁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头靠在墙壁上，仰着下颚，视线穿过明净透亮的玻璃，注视着满天星辰像是出了神。
察觉到了门板把手上传来细微的动静，殷宁只是缓缓地别过了脸，朝着门口看了一眼，接着却又无声无息地转过了头，继续凝望着夜幕之上的星辰皓月。
就这样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门板的锁眼处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咔嚓”声。
门被打开了，走廊上的光洒入室内，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司衍握着房间的备用钥匙，轻轻走近。
今晚的月光很亮，室内虽然没有开灯，但他还是一眼发现了抱着膝盖蜷缩在飘窗上的少女。
殷宁的视线并没有朝着他的方向投来，一个人仰望星空的样子是那样寥落，月光为她镀上了一层羽化的清辉，仿佛随时都要破碎。
屋内的暖气也没开，殷宁还披着司衍今晚在墓园为她披上的外套，尽管知道他来了，她依旧没有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一样。
司衍打开了空调，接着放下了遥控器和备用钥匙，轻悄悄地靠近飘窗，在殷宁的身边坐下。
殷宁这才收回了视线，缓缓地转过了脸，平静地对上眼前这双湛蓝的瞳眸。
冷淡，空茫，毫无声息的样子像是没有感情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