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雨势不算大,但淅淅沥沥得一直持续到了今天早晨。
出门前,阮瑭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套在身上,脚下还蹬着一双及膝长靴,浑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颇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相比之下,陆景行就随意了很多,只在西装外面加了一件厚风衣,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有型有款。
刚到楼下,阮瑭就被裹挟着雨点的冷风扑了个措手不及,然后几乎没有犹豫就钻进了陆景行车里。
“先送太太去学校,”陆景行吩咐完司机,想了想又对阮瑭说,“天气越来越冷了,以后我送你上课吧。”
“啊?”
阮瑭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偶尔搭个便车就算了,每天都坐着千万豪车去学校?
嘶……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不过还没等她说话,陆景行先自行否定了这个提议:“不对,你每周只有两天早课,我没办法天天送你……”
阮瑭点头。
是啊,所以还是别了吧。
“我给你另外配一辆车,”陆景行说,“安排一个司机负责接送你。”
“别别、不用了哥哥,”阮瑭连忙摆手,“就这么两步路,真没事,以前冬天的时候我们从宿舍去上课也是要走差不多这么远的一段路,大家都一样,我不好搞特殊。”
陆景行没有轻易松口,又和她商量道:“那这样,你有早课的时候坐我车去,如果出现极端天气,我派车接送你,其它时候你自己做决定,可以吗?”
他这么周到,阮瑭哪能拒绝。
“好呀,”她用脸颊贴了一下陆景行的肩膀,“谢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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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是期中考试,平常“非点名不出勤”的高年级老油条们和“被棉被封印”的懒癌患者们也不得不向gpa低头。毕竟之前好不容易把绩点刷得差不多了,临到毕业这个节骨眼,谁也不敢掉链子。
阮瑭卡着上课前两分钟进了教室,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中淡定地走向了自己的座位。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大的,不过才几天,她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被人明着盯或暗着瞄了。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往常别人看她的眼神是那种偶遇“绯闻蒸煮”的好奇和兴奋,而现在注视着她的一双双星星眼中饱含着信赖、期待和渴求……就像看见了王后雄。
阮瑭刚刚坐下,前排的班长就转过头来,操/着一口京片子客客气气地问:“学神啊,这次咱还有押题笔记吗?”
说是押题笔记,其实就是她的课堂笔记,自从阮瑭在大一上学期考了个平均分90+的专业第一后,就开始有同学在考前借她的笔记复印学习。不知道是不是高中在文科班养成了习惯,阮瑭很喜欢整理笔记,她注意力集中写字又快,老师课上讲解的重难点或拓展知识,她都能捕捉下来。
甄灵说她的笔记就像一个艺术品,字体美观,重点清晰,最关键的是——特别好用。哪怕你一学期没听课,考前只把上面的星标知识点过一遍,都不用担心挂科,所以才有“押题笔记”一说。
“有,”班长平日里很照顾大家,阮瑭对他印象不错,“但我现在不住校,一借一还可能不太方便,我下午扫描一下把pdf发给你行吗?”
她记得陆景行书房里的办公用品还挺齐全的,到时候可以用一下。
班长当然点头:“行啊,那就谢谢学神啦,待会请你喝饮料!”
阮瑭淡淡一笑:“不客气。”
众人见状也纷纷开口,阮瑭都耐心地一一答应了。借个笔记对她来说真的没什么,就算大家都用同样的资料复习,她也有信心拿第一。
课间时,她刚从洗手间回来,就在自己的桌子上看到了十几瓶豆奶,冷热皆有,口味齐全。
这……还真买了啊。
她从大一时就经常捧着豆奶喝,稍微细心点的同学都知道她的口味。这份谢礼看似简单其实很有诚意,阮瑭跟同学们道了谢,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她从豆奶大军中挑了一个巧克力口味的插/好吸管送进嘴里,喝了两口就放在了一边,感觉甜得有点发腻,口感也不够顺滑。自从喝惯了九溪做的豆奶,再尝市面上的这些就总觉得少了几分味道,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我。
这时,她感觉自己身旁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坐了下来。同时,一股清新淡雅的木调香气在身侧弥漫开来。
阮瑭转过头,看见了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士。
女士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妆容十分精致。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缎面长款大衣,袖口处有少量刺绣装饰,浅灰色的丝巾在颈侧系好,尾端随意地搭在肩上,显得大气又优雅。
阮瑭不确定她是不是来听课的老师,若说是,这位端庄又贵气女士的确不太像人民教师,可若说不是,阮瑭又想不出一位中年女士会到教室听课的理由。
最奇怪的是,这位女士从坐下后就在看她,而且是那种很专注的看。
她的目光太炽热,阮瑭感觉自己根本避不开,犹豫片刻后终于开了口:“您好。”
不知道是不是阮瑭的错觉,她好像看见这位女士的眼眸亮了一瞬,甚至流露出了一丝不太符合其典雅气质的孩子气。
“你好,”女士笑得很温柔,“我姓夏。”
“夏老师好,”阮瑭选了一个最符合当前环境的称呼。
夏老师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仍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阮瑭。”
“好好听的名字呀,”夏老师少女般地一拍手,“那我可以叫你瑭瑭吗?”
???
现在上面派来听课的老师都这么活泼吗?
阮瑭一脸懵逼,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可、可以啊。”
说话间,讲台上的邢老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快步走了过来。
邢老师显然也认为这应该是上面派下来听课的老师,但他也有点纳闷,一来这节不是公开课,二来他此前并没有收到任何通知。不过小心为上,他还是客客气气地询问:“请问这位女……老师,是来听课的吗?”
夏老师瞬间收起了面对阮瑭时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高深莫测地对邢老师略略一点头:“我姓夏。”
这气场、这格调,绝对是大领导无疑了!
邢老师连忙就课程内容和自己的研究方向做了一通介绍,然后在夏老师似乎有些欣赏的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讲台。
然后这节课,全班同学就发现年逾五旬的老邢像打满了鸡血一样。
平时端着茶水杯说一句就得顿一会的慢性子突然亢奋地像进了电视购物直播间,阮瑭有点接受不来这堪称“跨界”的转变,听着听着就开始心不在焉。
手机振动了两下,她正想解锁查看,突然想起了听课老师就在旁边,赶紧把蠢蠢欲动的小手缩了回去。
夏老师察觉到她的动作后并没有不悦,反倒很温和地说:“看一下吧,万一有什么要紧事呢。”
阮瑭有些惊讶,然后乖巧地点点头,迅速地按亮屏幕上下滑动着看了两眼,就又把手机锁上了。
当着视察领导的面,不能为燕大丢人。
夏老师:“是不是男朋友啊?不用回一下吗?”
“不是,”阮瑭答,“是论坛上的朋友发来的私信,不急的,我下课再回也可以。”
“哦,”夏老师似乎有些失望,放空般地看了会讲台,随口嘟囔了一句,“这老师讲得也太无聊了。”
“……”阮瑭看了眼讲台上与脸颊与猪肝同色、唾沫与粉笔灰齐飞的老邢,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点了一根蜡。
午休时间到,阮瑭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突然被夏老师拉住了。
“瑭瑭,你们学校的食堂在哪里呀?”
阮瑭:“您要去吗?我可以带你过去,我正好要去吃饭。”
“好啊,”夏老师亲热地挽上了她的手臂,察觉到阮瑭似乎有些僵硬后又不动声色地松开,“那我们走吧。”
三十分钟后,阮瑭和夏老师在食堂一角相对而坐,每人面前摆着一碗瓦罐参鸡汤和一份烤肉拌饭。
“瑭瑭啊,谢谢你替我买午饭。”一身锦服的夏老师坐在喧闹的学生食堂里却不显得突兀,可能是本人亲和力强的原因,阮瑭一看见她就有着很放松的感觉。
阮瑭:“不客气的。”
夏老师掏出手机推到她眼前:“瑭瑭啊,来,我们加个crush吧,我把饭钱转给你。”
阮瑭笑着摆摆手:“不用了老师,没关系的。”
塑料勺子磕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阮瑭转过头,发现陆知行正一脸震惊地正站在她们桌旁。
“呦,这位小伙子好帅啊,”夏老师说,“你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吧。”
陆知行嘴角抖了抖,转向阮瑭:“不好意思,请问这位是?”
阮瑭:“哦,她是今天来我们班听课的夏老师。”
“……”陆知行看了眼面不改色的夏老师,突然感觉有点窒息。
正巧阮瑭点的烧仙草出餐了,她没有多留意陆知行的表情,起身去窗口取餐。
陆知行在夏老师对面坐下,非常地无语。
“妈,你在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