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南没想到,去到训练基地的宿舍之后,坐在某张床位的人竟然是陈叙川师兄?
他拖着行李箱,愣在门口,“师兄?”
陈叙川回头,抬手同他打了个招呼,淡淡笑道:“不进来?训练的运动服发了,那边放的那套是你的。”
沈希南愣愣地进去了,确定那个忙来忙去的人是陈叙川本人之后,“师兄,你是来参加田径队的集训吗?”
陈叙川:“啊对,不然我来这儿度假?”
集训期间手机是要求统一上交的,在上交前,陈叙川给傅嘉柔打了个电话。
默默铺床的沈希南听到一声“宝贝”,低沉又冷淡且自然,他灵魂一震,望向窗外的陈叙川,勾着唇讲着电话。
“我手机这几天都得上交,想我了就给我发消息,手机发了我就回。”
“好,”她轻轻应声,心里其实有些不舍,本来天天去隔壁就能见着的人,一下去了另一个城市。
“那你要好好训练,带的药也要按时吃,那盒草莓糖有三十多粒,你别一会就吃完了,晚上早点睡白天才有精力训练,知道吧?”
“知道了,晚上不要躲在被窝里哭啊。”
“我哪有那么爱哭,”傅嘉柔顿了顿,“我还能看手机里的照片,你连照片都没得看,我还怕你哭呢。”
“我不用照片,可以用脑子。”
“给你鼓掌。”
“那先挂了,等会快要集合了。”
集训开始前,高平中道:“同学们,我们田径队又添了一名新成员,你该有不少人以前也认识吧,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介绍什么啊,”攀着陈叙川的肩膀的叫吴一铭,热情道,“陈大川嘛,我以前上铺,好兄弟浪了这么久,终于回来了。”
沈希南道:“师兄比我还先进的队,不能说新成员,顶多是王者归来哈哈。”
“低调。”陈叙川开玩笑道。
除了某些队员,其他基本上都是认识陈叙川的,一起训练过多多少少认识。只是他去清德七中后,换了电话卡基本断了联系。
陈叙川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各位好,我是陈叙川,嗯,能和各位一起训练很开心。”
非常之官方,队员们还是很给面子地吹起了口哨。尤其是女队员们,掌声啪啪响。
时隔许久,但练体育的男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目标坚定心思简单,训练着训练着,陈叙川同这群人自然而然熟悉起来。
没有人提过去。
对于年轻的他们而言,脚踏实地做好当下,把眼光放在无限可能的未来,才是正事。
陈叙川彻底扔了手套,左手重见天日,也有人会投来异样打量的目光。
“其实,你越是逃避,别人越想扒开你的伤口,反而,当你坦然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时,其他人会觉得没什么。所以,我以后不用隔着手套牵你左手吗?”傅嘉柔是这么同他说的。
陈叙川答应了。
之后他慢慢地发现,对于别人投向他左手的目光,他愈来愈无所谓,不再习惯性躲闪,坦荡且磊落。
这就是他的左手而已。
陈小楠也是田径队的,不过她是女子短跑队那边的,与男生队是分开的。
训练了一个星期,她才发现训练场上多了个陈叙川,还是别的女生给她指出来的。
“陈小楠,你看那边那个,以前没见过这个男生吧?看这颜值身材,你家小南子恐怕要让步了。”
“从来不觉得沈希南帅过好不好,”陈小楠说着,定睛一看,远处正在负重跑的那位,不正是陈叙川?
“听说是高平中让空降过来的。”
“说实话,咱队里跳高那几位是我们队颜值担当了,长得高就算了,这脸还这么好看,还又来一个。”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内部消化他。”
陈小楠戳破她的美梦,“别想了姐妹,人有主了都。”
“你怎么知道?人才刚来。”
陈小楠想拿他们四人之前在清德市拍的照片给她瞧瞧,一摸口袋,才发现集训时间手机都是上交的。
“不信算了。”
休息时间,她大大咧咧跑到陈叙川那边。有人见她过来,立马招呼沈希南:“沈希南,你家主子来找你嘞。”
“滚滚滚。”陈小楠懒得理会,她拍了拍陈叙川肩膀,“陈师兄!神奇啊,在这里见到你。”
陈叙川记得她是傅嘉柔一中的好朋友,毕竟寸头令他印象深刻。
他淡淡道:“嗨。”
陈小楠不是来套近乎的,而是来打听傅嘉柔情况的,问完之后,很快又蹦回了她原本的位置。
女生们虽然是练体育的,但是眼睛也是相当尖利,“小楠,你不是刚刚说人有主了,怎么还这么主动跑过去?”
“是啊,他女朋友就我闺蜜,我就过去打招呼咯。哎,别哭丧着脸了,我们是短跑的女人,不需要啥子男人。”
说完,陈小楠脚边扔来一瓶水,沈希南无语地看着她。
她麻溜儿改口:“行吧,有时候还是需要的,跑腿需要。”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水被收回去了,“哎你这人咋回事。”
训练并不轻松。
考虑到他太久没进行系统训练,高平中原本还打算,让他先进行中等强度的训练,先来个缓冲期适应适应。
陈叙川拒绝了,“教练,我现在时间的确不多,不需要搞特殊。”
高平中拍拍他肩膀,爽朗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也行,那就和大家一样,到时候要是缓不过来,你再跟我说一声。”
于是,他和其他一直在队里的队员一样,同等的高强度训练。
一整天下来,陈叙川身上的汗可以拧一桶水了,晚上回来洗头洗澡完,直接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再动。
当然,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是累得瘫在床上,这是运动员的常态。
身体累到极致,但头脑还算精神。他听见沈希南问:“川哥,你过杆时会不会有意控制收腿动作?”
“那肯定,不控制的话很容易挡杆。”陈叙川说着,接着俩人讨论起技术问题来了。
大晚上,大家都闲着,几个人闲聊起来。
这时,陈叙川拿出一个小铁盒。
小铁盒是粉红色的,分为显眼,一众铁汉子眼睛都直了,吴一铭抬抬下巴,“嘿,陈大川,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糖。”陈叙川拿了一颗。
吴一铭挣扎着从床上跳下来,“给我来一颗。”
最后,当糖盒在宿舍里绕完一圈之后,空了不少。
陈叙川非常后悔,他不该在这些人面前拿出来。吴一铭三两下嚼碎,咂了咂嘴,“还挺好吃,再给我两个。”
陈叙淡淡抬眼,“没了,我得省着吃。”
“……”
沈希南心如明镜,从那极具少女心的铁盒包装推断出:“川哥,这你女朋友给你买的啊?”
“嗯。”
就这一个字,周围的人却在这一个“嗯”字品出了骄窃喜等多种情绪,吴一铭道:“突然感觉这糖有点酸怎么回事?”
吴一铭忽然想起,“不对啊,我记得高一那会,你拒绝了挺多漂亮妹子啊,我问你为什么,你还说现在是努力的时候,你不打算那啥,找女朋友,什么原因?”
陈叙川勾了勾唇,“喜欢。”
灯熄灭了。
独自一人躺床上时时,自然而然会想到她,草莓糖的味道残留在唇齿间,清清甜甜像她柔软的唇。
可能他还不够累。
简单地想着傅嘉柔,一不小心想多了些,这种感觉尤为难受,烧得慌。
他中止自己的想象,改为回忆高平中给他的训练指导上,这个动作要如何如何注意,那个动作要如何如何才能发挥作用……
日子这样重复着。
即便如此,陈叙川心无旁骛,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持续不间断的高强度训练,对跳高保持一种很纯粹的专注。
高平中看到他的状态,分外欣慰,“等会你拿一张一级运动员申请表回去填吧,之前没来得及让你申请。”
“再等等吧,我现在还不能跳掉两米,等我过比赛两米再申请吧。”陈叙川道。
国家一级跳高运动员申请标准是过来2.00米,陈叙川在市运会时跳了2.03米。
现在他重回田径场,却尚未突破2米。
“那也行,不用着急。脚踏实地地训练,两米肯定没问题,我还等着你突破你自己创的市运会记录呢。”高平中道。
清晨时,田径队队员们要晨跑。
有女生在跑道上捡到一根发绳,墙边一朵精致的白栀子,看着特别好看。
待到七点半集合,教练还没来领人,女同学走到队伍正前方,“女同学们,这是谁掉的啊?在跑道上捡的。”
女同学们大部分都是短头发,陈小楠摸了摸自己的短发,“扎头发多麻烦啊,短头发洗头贼方便,而且还不丢橡皮筋哈哈哈。”
喊了好几遍,女同学们不为所动。
“没人要拿我可自己用了啊。”
“那你自己用呗,反正我也没头发可以扎……”
这时候,陈叙川走上前道,“不好意思,可以还给我吗?”
“这个发绳你的?”女同学显然有些震惊,虽然眼前的人长得很帅,但这不妨碍她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你确定吗吗?”
几十双眼睛刷刷发光,看向队伍前方。
“嗯,我女朋友给的。”
此话一出,队里炸了。
“啊噢噢噢。”
“谢谢。”陈叙川淡淡道了声谢,回到最后一排的位置,若无其事,把发绳装进了运动裤兜里。
他跑完步才发现不见了,很慌。
刚刚又太吵闹,他没听清女同学说什么,直到看见那朵白栀子,他松了口气。
不戴在手上是因为要训练,他怕磕坏了,所以一直揣在兜里。
于是乎,整个队也就这么“不小心”地,知道了陈叙川有女朋友的事。
不少人也就想清楚了为何这段时间里,没回有女生主动靠近,陈叙川都神色淡漠的原因了。
“唉。”
“你怎么了?”陈小楠问。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有人把我的发绳这么贴心地装在口袋呢?害。”
陈小楠看了眼她头发,“等你留长了头发的时候,噢不,等你有男朋友时,噢不,还得是个宠妻狂魔的男人。”
“……”
期间,驻扎训练基地内各大高中组织了内部小型比赛,陈叙川代表一中田径队参赛了。
比赛规模挺小,但陈叙川很认真对待,跳了1.92米,拿了个第二。
可以算是崭露头角,但这离他的最高记录还有一段距离,他必须得更努力,才能尽快突破目前的瓶颈。
新年临近,清溪市。
傅嘉柔推开窗户,街道两旁的路灯上挂起了小红灯笼,冷漠的城市此刻也显得祥和喜庆。街上人来人往,隐约能听到晚风送来欢快的笑闹声。
她家一楼其实挺热闹的。
何念青和她的朋友们在下面聚会,傅嘉柔在沙发上和客人聊了一会,她觉得无趣,便回了楼上房间。
换做是以前,何念青可能不喜欢她这种“无礼”的行为,但这次她回家,何念青的态度有所改善。
没有以前那样专断,比较尊重她个人意愿一些了,换言之,就是她可以爱干嘛干嘛。
何念青敲门进来,说道:“嘉柔,我待会要和陈姨那边做客,你和我一起?”
傅嘉柔半躺在床上,“我有点困,想在家里休息可以吗?”
“可以,那你今晚早点睡。”
“好。”傅嘉柔弯着唇角,看了看她墙壁的挂钟,“你几点回来?”
“我十一点前,应该可以。”
然而,何念青一关上门。
她脸上的困倦全都消失无影,在窗边看着何念青和那些阿姨们消失的背影,她悬着的心松了口气。
紧接着过了半小时,她收拾好后挎上小包出了门,出了小区,她沿着前面的路往前走,心情雀跃,搜寻着熟悉的身影。
“你还上哪去?”
听到身后的声音,她回头。
陈叙川穿了件黑色外套,扣着黑色棒球帽,露出硬朗好看的下颚,整个人都快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他摘下棒球帽,张开手,“认不出来了?”
她惊喜地拥住他,深深吸了口他身上冷冽好闻的气息,“哪有,你站这么暗的地方,穿得像个黑衣人,我都没看见。”
傅嘉柔话音刚落,高跟鞋声音由远至近,伴随着她很熟悉的女声:
“好好,你等我一会,我去拿了就回来。”何念青一边对着手机道,一边往两人所站的方向走来。
陈叙川正抬起她下巴,还没吻上,却听她道:“我妈来了!”
“什么?”
他抬头眯起眼,瞧见正在走尽的长裙女人。
傅嘉柔四下看了眼,边都是建筑物,似乎没有可躲避的地方,正在头脑风暴的当口,她眼前一黑——
她被拉到他外套里,耳朵贴着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