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安德玛大医院内,全国各地的知名内外科专家齐聚一堂,挤在那间狭长的会诊室里默不作声。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能把生命维持住这么多天已经是奇迹了。他们不是不尽力,奖金也不是不诱人,可是医生不是神啊!器官损坏得那么严重,早已不是人类医学范畴能够解决的事了。所有人之所以默不作声,是因为那个人绝不愿意听到他不想听的结果。可是,医生又不能骗人...医院外,列队等候的人密密麻麻地铺满楼前。有律师,有保镖,有政府官员,有军人,有警察,甚至还有几个异国跳大绳的。这阵容很是怪异,却出奇地整齐划一,严阵以待。叶莲娜热情地邀请约翰和他的团队加入到北俄油气公司来。她不由地感慨,运气这种东西真是上天独有的恩赐。那天,保镖们灰头土脸地向叶莲娜报告说陈翔被绑架了。即使是一向沉稳的叶莲娜,都忍不住骂起娘来,指责这群人是吃干饭的废物。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犹豫要不要给元首打电话时,哪知底下人报告说,一群国外来的退役军人呈递介绍信,想申请当保镖。那个国家的特种兵素质本就过硬,能来北俄的更是少之又少。你说这不是恩赐,会是什么?约翰同样报以最真诚的微笑,由衷地感谢叶莲娜能收留他们这些被原国家驱逐的人。他们虽然在以往做过不少错事,可终究想做回好人。他有些不解地问叶莲娜,受伤的那个人到底和可迪诺夫斯基先生是什么关系,值得他如此大张旗鼓?而叶莲娜看着楼上那个落寞的背影解释道:“应该算是他在北俄唯一的亲人吧!”
陈翔一遍又一遍地催促新来的名医进诊疗室。可是事实永远是事实,消息也在不胫而走。之前不管是以任何方式被虏来的名医,现在都不愿意朝病房挪移半步,任凭打骂威胁。内心恐惧不安的他终于还是自己走过去。这是他这么多天里第一次靠得这么近。也许是不敢见那里的人,或许是没脸见那里的人。王正光在病房外面悄声哭泣,陈翔默默地走到他身旁低下了头。王正光满眼火星,双手抓住对方的肩膀使劲摇拽,撕声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来招惹她!她都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有人性没有!”
陈翔:“... ...”王正光那双颤抖的手变成紧握的拳头,一拳一拳地朝着陈翔脸上砸,边砸边吼:“我们都躲到那种地方了!你为何连活命的机会都不给她!说,我们到底欠你什么了,王八蛋!”
陈翔嘴角流着血,他没有还手,笔直地站在那里任凭王正光出拳。到这个时候,也许只有外表的疼痛才能稍微掩盖自己内心无边的悔恨吧。病房的门慢慢打开,周晴丈夫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眼神复杂地对陈翔说道:“她有话对你说。”
在那间豪华的病房内,此时正躺着一个死人。她全身肤色灰黑,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如果不是那头长发,很难会让人辨别出她竟是个女人。也可以这样说,此时病房里躺着一个即将死去的女。因为各种仪器上依然表示着正常的生命体征数据,只不过都已接近临界值罢了。陈翔缓缓坐到她旁边,周晴温柔地看着他,脸上痛苦地挤出一丝笑容来。陈翔低着头,不敢正眼去看她。周晴缓慢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男人那俊俏的脸庞,怜悯地说道:“我一直痛恨命运的不公,但我从来没埋怨过缘分,真的!”
陈翔泣不成声,开始疯狂地用头撞着病床的围栏,嘭嘭响。周晴几乎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抓紧他的袖口,摇动着,示意他停下来。她伤感地说道:“以后真得不能再保护你了,也不能再督促你好好活了,可你永远都别忘了它啊!”
见陈翔在那里哭泣着疯狂点头,周晴整个身子松弛了下来。可随即不知哪里的疼痛开始折磨得她一阵呓语。她不舍地对陈翔说道:“小鸟要回家了,不管它愿不愿意。因为它实在太累了。请把我剩余的时间留给我的丈夫和孩子吧!”
陈翔扶起了身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他没再理会王正光和那对父子,像失了魂一样疯疯癫癫地走出了楼。眼神呆滞,四肢不协调,艰难用脚尖移动着向前走,就像个智障软软塌塌地穿过愣神不动的人群,登上了车,接着整个人昏死过去。那天晚上,周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就像她所说,这个世界一直作弄着她,可她从来没有辜负过这个世界。虽然有些不舍,不舍丈夫,不舍孩子,不舍爱人,不舍友人,可她所能留下的却只剩一份祈祷,祈祷这些人都能好好的活着!她永远是那么善良知性,从始至终!... ...周晴死后不久,丈夫带着孩子回到北西伯利亚,此后十多年杳无音信。她死后不久,王正光放弃北俄中央学院留校任教的邀请,放弃了对这里的所有念想,黯然回了国。她死后不久,陈翔得了一种极为严重的社畜病。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近半年之久,拒绝一切应酬来往。就连仆人们都不清楚他整天在房间里干些什么,只晓得他平时的吃食相当素朴,一天三顿全都是面包配水。叶莲娜心里清楚,他只是对这世界失去了希望罢了。觉得人际间的勾心斗角很是恶心,觉得自己手上的钱恶心,甚至也连带着觉得自己同样有些恶心。在这半年里,北俄中央信托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该公司出现了极为惨烈的内斗。总经理联合几个主管统一战线,与张鑫傲为首的另一派斗得不可开交。最后张鑫傲大获全胜荣登总经理宝座,并且将其他对手全部驱逐出局。第二件事是,北俄中央信托的实际控股人伊丽莎白女士,在某夜寻欢过程中,发生了严重的中风现象,整个人瘫倒在男人的身体上,颤抖不已。虽然医疗及时,但已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自此,张鑫傲成了这家公司的实际掌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