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星跟着萧隐回去的时候,水洲已如一堆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生死不知。
半空虚立着一位身形清癯的老者,他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让人看不出年龄,身穿月白色道袍,头上带了上清冠,眉目温和,精神奕奕,此时正含笑看向二人。
萧隐已先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徒儿见过师尊!”
简阳真君含笑点头,因问道萧隐为何在此,萧隐便将这几日,他的行踪及发现一五一十叙述一遍。
长星作为低阶修士,遇到修为高的修士,定然要先行拜见才不失礼,只是人家师徒二人说话,长星又不好贸然打断行礼,于是便一直垂手立在萧隐身后,想着待他二人说话告一段落再上前见礼。
简阳真君与萧隐说了几句后,突然看向长星,问道:“你就是长星么?”
孟长星没料到简阳真君会突然和她说话,有点懵,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简阳真君轻轻捋一捋长须,道:“怎么?见了师傅,你不拜见么?”
“师傅?”长星眼中疑惑一闪即逝,随即想到,刚才在逃命的时候,吓唬水洲说自己简阳真君的弟子,想必是被他听到了!
长星忙躬身行礼,低头请罪道:“晚辈孟长星见过简阳真君!刚才实在是晚辈为保性命,借真君名号吓唬他的,有辱真君名号,甘愿领罚!”
简阳真君点点头,正色道:“嗯,确实该罚。”
长星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心中暗暗思索简阳真君会用什么法子来惩罚自己,一时倒忘了抬头,自然没有看见,简阳真君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促狭。
“那本座就罚你为本座打扫庭院、养护药园吧。”
这算是什么惩罚?简阳真君这么好说话,难道是萧师兄求情了?长星狐疑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简阳真君一脸笑容的脸,不禁一头雾水。
萧隐已在一旁笑道:“平时那么伶俐,今日怎么就糊涂起来,还不快来拜见师尊!”
长星抬头看到萧隐,见他面带笑意,目光中满含鼓励与信任,心中恍然大悟,这是要自己拜简阳真君为师?一时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呆愣在原地。
简阳真君见状,以为她不舍紫霞门,也不催促,温声道:“你以前的经历,我也大致了解,你虽有宗门却并无师承,若你觉得拜我为师,对不住紫霞门,那也无妨,可以不入我太清门……”
“不!我早已离开紫霞门,再也不回去了......若是可以,我愿意加入太清门!”简阳真君的话还未说完,长星已快速说道。
接着,又有些不好意地解释道:“刚才,我只是一时欢喜太过,有些高兴傻了!”
长星这一串话,说的又急又快,似乎在压抑什么,声音里带了一丝她不曾发现的颤抖和愤懑。
简阳真君与萧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萧隐心中更是不安:自那次离别之后,他们满打满算有六年时间未见,当时长星的修为只有炼气十一层,如今是筑基四层,这样的修炼速度,真是世所罕见!而且,飞仙堑虽有异动,可东炎洲和西华洲之间并未互通,长星又是如何孤身来到东炎洲的?还有,刚才提起紫霞门,长星为何如此激动?这六年时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萧隐笑道:“那你还不快拜见师尊?”
长星急忙双腿跪地,叩头拜倒:“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一连叩了三个头,简阳真君才轻挥衣袖,一股温和的上托之力传来,长星不由自主的立起了身。
简阳真君颔首微笑道:“今日我受了你的礼,你我师徒名分已定,待回到宗门为师再给你补办一场拜师礼,届时再向你介绍你其他师兄。”
又说了几句闲话,简阳真君看一眼天色,吩咐萧隐道:“带上水洲,我们去会会水家家主。”
萧隐低声应是,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葫芦法宝,拔掉塞子,葫芦口朝向水洲,同时口中默念法咒,只见水洲的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萧隐将葫芦的塞子盖好,抬头见长星一脸好奇,便将手中葫芦递给长星,道:“是困人的法宝,你若喜欢,拿去玩吧。”
长星急忙摆手:里面还装着水洲呢,她可不要!
萧隐一笑,收起葫芦,道:“那以后,我另寻了新奇好玩的法宝再给你。”
长星还未说话,简阳真君已笑道:“这是应该的,你做师兄的,见面礼可不能太差了!”
说着,简阳真君又看向长星,道:“你萧师兄手头宝物不少,可别替他省!另外,你还有几个师兄,他们给你,你只管收下就是!”
简阳真君带着长星与萧隐到达水禹城时,正是天光微曦,城门开启的时候,三人径直到了城主府。
简阳真君报上名号,不一时城主府中门大开,几个修士形色匆匆地迎了出来,领头那个看着四十上下的年纪,面容俊朗,元婴初期修为,五官长
相与水原青有七分相似,长星猜测,这人应该就是水原青的父亲,水禹城城主水光。
水光得了那两瓶灵泉水异常兴奋,正闭关修炼,听闻太清门简阳真君到访,虽不知其意,却丝毫不敢怠慢,急忙结束闭关迎了出来。
将几人迎进大厅,奉上香茗,水光这才询问来意。
简阳真君示意萧隐,萧隐起身,看向水光及水家宗族众人,朗声道:“我师妹到玉雪塬历练,却被你们玉雪塬修士暗算,险些被囚,后来我师妹跟踪那些想要绑她的修士,来到一处地下冰洞,发现那里被囚的竟有近千名少女,而且那些被囚的少女里,还有一名太清门女弟子……竟是要开启什么极阴十煞阵……后来我接到师妹传讯,赶来相救,没想到竟遭到水冶城城主的追杀,幸好师尊及时前来,我们才幸免于难,今日我们来此,就是想请水城主给个说法。”
萧隐虚虚实实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然后又打开葫芦,将困在里面的水洲放了出来。
水光听萧隐诉说,每听一句,脸色便白一分,再一看瘫倒在地,昏迷不醒的水洲,水光面色已是煞白一片——气白的!
他一直知道水洲胆子大,心思活,一直想把他拉下水家家主的宝座,可他从来不知道水洲竟如此丧心病狂,为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言,竟真的用活人祭阵!而且竟然还抓了简阳真君的徒弟祭阵,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嫌命太长么?
水光双眼如电,紧紧地瞪视着水洲,恨不得一掌拍下去一了百了,可再一看到如烂泥瘫软,人事不省的水洲,心中的火气又渐渐变成了悲凉,他两修为虽是同阶,可论实力,水洲还在自己之上,此时竟这般任人宰割,实在是让人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
若是水洲只是筑基弟子,水光可能也不会觉得为难,可偏偏水洲是元婴修士,这样的修为对于水家来说举足轻重,而且,水洲不管做了什么,也是水家的人,不管内部怎么斗,在外人面前,他们是一体的。
可是对方是太清门,而且还是东炎洲首屈一指的元婴大圆满修士,简阳真君若是想让谁死,动动手指,即可办到,简阳真君这样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来讨说法,到底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