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真人翻检了一下随身携带的灵草灵药,心中已有了主意,他打算先炼一炉暂时稳定伤势的丹药,等平安回到宗门在另想办法,祭出了本命法宝‘药王鼎’,清扬真人开始炼丹,周围众人人都静静地注视着,谁都不敢发出任何异动,怕打扰了清扬真人。
站在徐真人身后的陆澈,呆呆地看着昏迷的顾承天,心中五味杂陈:我今日才知,原来顾师叔竟也这般喜爱长星,耗尽灵力赶来救她,不顾一切跳崖殉情,和他比起来,我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
陆澈眼前走马灯般的浮现出过往的点点滴滴,最后定格在长星被法务殿弟子带走前往龙渊的画面。
“无论如何也要来看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长星显得十分急切,现在想想当时她的神色十分反常,急切又期盼,明显是有事相求,难道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什么?陆澈自嘲一笑:她把我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可笑我,答应了她却没有做到。
一想到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长星也曾急切的期盼他的到来,陆澈心中便又抑制不住地酸痛。
再想起自己在昭阳峰脚下阻挡她离去时,长星决绝的身影,陆澈突然羞愧地捂住了脸,为什么那么蠢?为什么不能无条件地相信她!如果当时是顾师叔,他一定不会拦着,一定会全力帮她离开。
是我害了她!陆澈目光茫然,面色苍白,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李平安发现了他的异常,急忙叫道:“陆师兄!”
徐真人却打了个制止的手势,道:“他有心结,要他自己想通才好,贸然出声,会打乱他心绪,反而不美。”
说着又是叹息一声:“痴儿!”
玄通师弟这个弟子,修炼上资质、悟性真是不错,可除了会修炼,其他的事却不如李平安来的通透,偏偏玄通师弟一心培养,哎!也不知是福是祸。
清扬真人忙碌半晌,终于炼好了丹药,喂进顾承天口中,顾承天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清眼前众人,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片刻才恢复清明,目光直直看向长星坠落的地方,半晌才转回目光,看向一边站立的林芳菲,双眸中冰冷异常。
林芳菲抚了抚鬓发,强笑着道:“顾师兄?你因何这样看着我?”
她早已打定了主意,平时她行事很小心,根本没有和孟长星直接接触过,看到自己师兄惨死,出手报仇也理所应当,即便宗门严查,她也不怕,一招便让一个金丹修士爆体而亡,怎么看怎么都很邪门,更何况,孟长星私自逃离龙渊,本来就是叛门,作为紫霞门弟子诛杀叛门弟子,谁又能说她错?
清扬真人眉头微微蹙了蹙,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出顾承天体内翻涌的杀意!可他对这个顾承天再了解不过了,自己这个小师弟外冷内热,必定是林芳菲做了什么对不起顾师弟的事,他才会这般厌恶憎恨她!
顾承天没有说话,淡淡转过头,对徐真人、储真人一一道了谢,这才又对着清扬真人道:“师兄,我们回去吧。”
清扬真人又仔细探查了顾承天身体状况,点点头,正要祭出飞行法宝,徐真人已祭出一只宝船,道:“傅师兄、顾师弟,还是乘我的灵舟吧。”
清扬真人面上现出一丝喜色,虽然他的飞行法宝也不错,可却没有灵舟那般舒适平稳,徐真人这灵舟对顾承天如今的身体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那就有劳徐师弟了!”清扬真人拱手谢道。
徐真人笑着还礼:“傅师兄太客气了。”紫霞峰式微,平时被昭阳峰死死压在头顶,揽月峰和昭阳峰一向不睦,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对揽月峰一向是拉拢态度。
众人很快进入飞舟,顾承天没有回舱休息,只静静立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远的飞仙堑,心中宛如滴血。
“莲生?”顾承天喃喃自语,一股酸涩突然涌上,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最后飞扑过去,想要拉住长星,长星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距离有些远,而且话已出口便被罡风吹散了,他并未听清楚,刚才他细细回想长星当时的唇形,她说的应该是:“你可还记得绝灵谷的莲生?”
莲生?
刚才他昏迷的时候,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青涩年少,却奄奄一息,梦中有个女子,明媚活泼,她一脸疑惑,一字一顿地道:“在-下-紫-霞-门-弟-子-顾-承-天?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名字?”
顾承天唇角微微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女子长着和长星一样的脸,名字却叫做莲生。
他又想起在梦中,他费劲全力想要拉住莲生的手,就如同今日,他费劲全力想要拉住长星,可不管是梦中,还是今日,老天爷丝毫没有怜悯他。
顾承天苍白的面上现出一丝痛苦神色,他低低唤道:“长星......”你就是莲生对不对?
莲生掉下飞仙堑,又以长星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那无法解释的熟悉感和亲近感,原来都是宿命!顾承天的头隐隐作痛,他要回去问问师尊,在他将近八十年的人生里,只有当年刚筑基,下山历练时,有段记忆模糊不清,当时他醒来已是在揽月峰了,他至今还清晰的记得,师尊慈爱地看着他,说:“你受了重伤,总算醒过来了。”
可他却怎么也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他去了何处,遇到了何事,被何人所伤,当时师尊解释说,“伤的太重,命都差点命了,那点记忆损失了就损失了吧,说不定日后就能想起来。”
师尊一定知道什么,他要去问问师尊,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人乘灵舟在紫霞门山门处落下,守门弟子,还有进出山门的弟子,各个喜形于色,看到清扬真人和顾承天,更是喜笑颜开地恭喜二人,清扬真人和顾承天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喜色,徐真人早已猜到,应该是他们的师尊明法真君进阶元婴后期出关了!
心中即是羡慕,又是庆幸,徐真人忙笑着恭喜道:“恭喜两位师兄、师弟了,我这就先送你们去揽月峰。”
揽月峰正殿中,明法真君端坐正中,与门内各高阶修士叙旧言欢,紫霞门一直以来只有两位元后大修士,一位是昭阳峰的明华真君,另一位却是更高一辈的临川真君,只是临川真君百年前,便闭关冲击元婴大圆满境界,至今还未出关,说的难听点,生死难料,也或者早就陨落了也未可知。
修真界虽然练气、筑基弟子是根基,可比拼实力却全是靠高阶修士,元婴后期和元婴中期,虽说只是一个境界,可战力却是提升了几个层次,明法真君进阶元婴后期,不管是对揽月峰还是紫霞门,都是极有利的。
清扬真人与顾承天、许安下了灵舟,揽月峰上已是一片张灯结彩的景象,弟子们各个扬眉吐气喜气洋洋,一扫往日低调隐忍的态度,清扬真人心中高兴,再一想到小师弟的状况,便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几人通传了才进入大殿,明法真君一眼看到顾承天,心中一紧,虽然顾承天只是和众人一样行礼参拜,口中恭祝,可明法真君一眼就看出他这个小徒儿,身体伤的极重。
殿中在座的各个都是人精,见状都纷纷离场,把地方腾给人家师徒。
见众人离场,师兄弟二人又给明法真君重新见礼,明法真君已向顾承天招手,顾承天上前,明法真君探出灵力,仔细检查,半晌才放下手,叹道:“你是如何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顾承天却直直看向明法真君,道:“师尊,五十多年前,我筑基成功下山历练,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法真君仔细打量着顾承天面色,心中‘咯噔’一下,看样子,这孩子是知道了?
顾承天打量明法真君面色,便知师尊知情,轻声道:“师尊,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只是不够全面。”
明法真君不禁叹息一声。
明法一共收了四个徒弟,大徒弟姓唐,道号青玄,五十年前便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可是在一次历练中突然失踪,至今杳无音信,不知死活。
二徒弟便是清扬真人,姓傅,如今金丹大圆满修为,擅长炼丹。
三徒弟姓于,道号清远,如今在外历练,听到消息,估计这几日便能赶回门中。
末徒就是顾承天,道号清风,因他出色的外表和天赋,在修者界极负盛名。
明法真君最疼的也是顾承天,只是这孩子修炼之途一路顺遂,惟情之一字,却坎坷煎熬,劫难重重,不禁又叹了口气。
顾承天面上带了惭愧之色,师尊闭关十几年,甫一出来,自己不仅不能让师尊高兴,却还要拿这些事给他老人家添堵。
明法真君抬起手,像顾承天小时候那样,抚了抚他的发顶:“那段记忆,是我抽走了,当时你在绝灵之地停留时间太久了,身体损伤太大,以为师的力量不能救你,能救你的只有明华真君和临川真君,可你也知道临川真君已百年不出世了,为师只好求到明华真君那里,虽然为师知道林芳菲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才加重了你的伤情,可是为了救你,为师不得不同意了明华真君的提议。”
“抹去你那段记忆,换来你活命的机会,而且,从私心来说为师也希望你忘掉那段伤情过往,那件事对你刺激太大,不利你修炼,而且情深不寿,为师不能看着你……”明法真君有些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