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岚坐到下面的座位上,感受到周围或明或暗的各种视线,神色淡然不动如山。
慕清瑶心中有些着急:怎么让她坐下了,难道怀庆公主竟然不打算处置她?
有侍女亲自端了茶点过来,慕云岚不客气,直接吃起来:待会儿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她,这会儿可要吃饱了。
至于在点心和茶盏中下毒,她并不怎么担心,怀庆长公主并没有挑中她的错处,如果直接将自己毒死了,那责任就大了,即便是她是公主,也要考虑一下后果。
“今日本宫设宴,邀请诸位前来欣赏杏花,只是单单赏花未免无趣,前几日,本宫见到一个舞姬,她舞跳得极美,甚至能够在鼓面上起舞,诸位可有心欣赏一二?”
怀庆长公主的话一出,众人纷纷出声附和:“也就是在大长公主这里,我们才能有这般的眼福。”
“是啊,能够在鼓面上起舞,真是让人惊奇。”
看众人兴致高昂,怀庆勾起唇角,对着韩嬷嬷挥挥手:“去,将人叫出来。”
很快,八名穿着素色长衫的少年举着铜盆大小的鼓走上来。这八名少年看上去也就是十八九岁,身量修长、面容俊美,眉眼之间隐隐带着一丝锐利。
慕云岚听到身后有人小声的议论,说这几名男子皆是大长公主私养的面首。
一身白色衣衫的舞姬,手持一根红绫走上来,随着乐师开始演奏,她轻轻地舞动起来。
这位舞姬腰身格外的纤细,舞动起来犹如在飞一般,格外的轻灵。
一名持鼓少年半蹲,舞姬纵身跃上鼓面,随着男子起身,在鼓面上妖娆舞动,只见,她从一面鼓上跳跃到另外一面鼓上,轻灵如蝴蝶一般,看得人叹为观止。
乐声变急,舞姬借助持鼓少年的力道高高的跃起,就在此时,下面持鼓的少年们忽然全部散开,那舞姬没有防备,从半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众人正满心赞叹看得出神,直到舞姬重重的摔在地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距离舞姬最近的一个小姐忽然惊叫一声:“啊!”
慕云岚眼神一颤,那舞姬的腿弯曲的弧度诡异,竟然是直接摔断了。
怀庆公主皱了皱眉,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悦:“今日这是走了什么背运,接二连三的惹人不痛快,身为舞姬连舞都跳不好,那还活着做什么?”
舞姬疼得满头冷汗,听到这话却顾不得摔断的腿:“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太吵了,拖下去!”虽然没说怎么处置,但大约是活不成了。
看着舞姬被拖走,宴会气氛顿时一冷。
怀庆长公主却仿佛没有察觉,在众多女子之中扫视了一圈,语带笑意道:“听闻最近帝都之中格外的热闹,剑舞、孔雀舞引得人争相模仿,可有此事?”
慕清瑶心中一紧,想到刚刚那个舞姬的下场,不由浑身生寒:“回禀长公主殿下,那剑舞正是我四妹妹擅长的。”
“哦?”怀庆的目光落在慕云岚身上,带着一股说不明的光芒,“女子舞剑大多都是花架子,好看但是没用,不知道你的剑舞是不是如此?”
慕云岚起身,态度不卑不亢:“回禀长公主,剑舞虽然注重表演招式,但也是有些用处的。”她早已经看清了,即便她说剑舞没用,怀庆公主也不会放过她,今日这场,忍让退避是没用的。
怀庆勾了勾唇角,面上带笑,眼底却冷森森的,对着八名持鼓少年道:“竟然如此,你们几个陪慕小姐演练一下如何?”
越潇寒蓦然起身:“姑姑,一个女子舞剑有什么好看的,您若是想要欣赏,不如我来为您表演一下如何?”
慕清瑶紧紧地扯着手帕,如果眼神能杀人,她恨不得将慕云岚碎尸万段:表哥,你想护着慕云岚,也要看长公主答不答应!
怀庆摆了摆手:“你舞剑我看的次数多了,再看也没有什么意思,倒是女子舞剑没怎么欣赏过,还不快拿柄长剑过来。”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将长剑送到慕云岚面前。
早在几名少年上来的时候,慕云岚就仔细观察过他们,如今看他们拿剑的姿势,顿时明白自己猜的不错,他们都是擅长剑术的。
越潇寒心中焦急,却没有办法阻拦。
慕清瑶神色激动:长公主终于出手了,她这是要让少年们直接废了慕云岚!
慕云岚微微垂眸,纤长浓密的睫羽遮盖住眼底的冷意:舞剑演练,有个磕着碰着的也是正常的,毕竟刀剑无眼……
几个少年分散在四周,慕云岚站在中间,感受着周围乍隐乍现的杀机,周身的气息凝滞起来。
八名少年同时行礼:“慕小姐,请赐教!”
话音一落,八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向着慕云岚攻击过去。
慕云岚全神戒备,不敢有丝毫放松。
双拳难敌四手,如今她武功没有完全恢复,要同时对付这么多人,一不小心便要负伤。
寒刃相交,冷芒熠熠。八名少年出手凌厉,上中下三路齐齐冲向慕云岚。
越潇寒握紧拳心,看到慕云岚艰难应付,起身就要上前帮忙。
慕清瑶一把将他拉住,声音满是急切:“表哥,你忘记姨母的话了吗?”
越潇寒停住脚步牙关咬紧:表面上看他和两个皇兄势均力敌,可实际上,他的外祖戚家底蕴最浅,根基最为不牢固,这也是他多次选择隐忍退让的原因。如今,他的母妃被贬为嫔,怀庆长公主的支持就越发显得重要起来。
怀庆公主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深,尤其是在看到慕云岚手臂被划伤一道的时候,眼中的愉快几乎要溢出来。
场中,慕云岚再次险险的躲过冲着她面颊刺来的一剑,手臂却被人借机刺伤,疼痛传入大脑,心中的杀机蓬勃而出。这些人出手招招狠辣,如果再不全力反抗,今日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被重伤。
众人忽然发现原本疲于应付的慕云岚忽然招式凌厉起来,没两下便将一名少年刺伤,一脚踹到一旁。
怀庆眉心一皱,面色隐隐一沉。
少年们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顿时拼命起来,不顾自己受伤也要重创慕云岚。
周围鸦雀无声,众人已经猜到怀庆长公主的意图,却无人站出来说一句阻拦的话。
就在慕云岚左支右绌频频受伤的危机时刻,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杏林之中。
他一身淡青色长衫配同色腰带,衣衫淡雅不带任何图案装饰,可穿在他身上偏偏显得比珠玉加身还要华贵。
一名少年倒在男子脚下,手中的长剑掉落,正好划伤男子的衣袍一角。他身后的护卫猛地上前,一脚将少年踢飞出去。
那少年飞出去,正好将攻击到慕云岚身前的长剑打飞。
慕清瑶正激动的等着看慕云岚血溅当场,不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恨恨的转头看过去,神色顿时有些恍惚:“宁安王……”
来人正是越景玄!
慕云岚身上多处受伤,此时有些支撑不住,拄着手中长剑半跪在地上。忽然,头顶一片淡淡的阴影投射下来,她抬头,一滴汗水流入眼睛,有些火辣辣的疼痛,让眼前逆光而来的人影有些模糊不清。
有风吹来,漫天花瓣飞扬,他逆光而来,身后承载着一片艳阳……
慕云岚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很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的男人都要好看。
越景玄面上带着笑容,心中却乌云密布,一片狂风骤雨。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够克制住,可是在看到慕云岚浑身是伤、满脸苍白的时候,一股前所有的怒意涌上心头,让他恨不得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杀掉!
他解开披风给慕云岚披上,挡住她被利剑划破的衣衫。
一股淡淡的冷香传入鼻尖,慕云岚一愣,抬手拢住还带着体温的披风,忽然感觉一股淡淡的委屈盈上心头。
怀庆长公主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起身看着越景玄,眼神晃动的厉害:“十五皇弟,你怎么来了?”
越景玄直起身,语气温和没有丝毫的异样:“听闻皇姐府上的杏花开了,所以来观赏一下。”
只是来赏花?怀庆公主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她眼神掠过披着越景玄披风的慕云岚,心中快速的思量。
之前韩嬷嬷向她禀报过,说慕云岚曾经在宫中救过越景玄,只是她不以为然。同为皇室中人,她格外的了解越景玄,这位弟弟看似温润如玉,实际上用冷心冷肺形容他都太浅,他的血液和骨髓里都是冰碴子。
只是,今日来看,他对这个慕云岚似乎有些不同……
想着,怀庆看向场中的八名持剑少年,声音裹挟着怒气:“说了只是演练,你们竟然这样没有分寸,来人,将他们拖下去,挑断手筋,再不许他们用剑。”
越景玄笑意始终淡淡的,让人看不清真实情绪:“春日正浓,不好蒙上血腥,这几人既然伤了慕家的小姐,就交给她来处置吧。”
怀庆眉心一皱,对上越景玄的眼神,微微的抿了抿唇角:“好,正该如此处置。”
越景玄微微笑开,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伸手接住不断下落的花瓣,眼神淡漠如水:“皇姐不介意多我一个赏花人吧?”
“求之不得,”怀庆扭头看向韩嬷嬷,“给宁安王重新换过杯盏,用我珍藏的那套薄胎白玉琉璃盏。”
慕云岚支撑着起身,脚步有些不稳的走回座位上。越潇寒上前伸手想要扶住她,被她冷淡的躲了过去。
“男女有别,三皇子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