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取出旱烟袋点燃,不疾不徐的说道:
“今世大陆,不到上古时期陆地的一成。可见当年的陆地极大,不比娑婆界小。”
“如今的九州、漠北、西荒,只是这个世界地势最高的一个高原,所以没有被洪水淹没。”
洛宁用旱烟袋点点绘制的地图,“这是我画的上古舆图。综合各种古籍,上古时期是宗门世界,有很多宗门组成的修真国,称为真国。”
“最强大的武神,被称为真王,也是一国之主。史书中说的圣王,就是指他们。”
“真国时代很有秩序,并非弱肉强食,弱小者也能生存。因为那个时期,有幽冥世界!”
“幽冥世界掌管阴德果报,生死轮回,就连武神甚至真王也不能凌驾其上。”
“作恶多端、肆意妄为的人,就算嚣张一时,迟早也会报应不爽。”
“所以,那怕大修士,对因果也心存敬畏,行事也有分寸。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更是敬畏鬼神。”
“于是,当时的各真国虽然各自为政,却有相同的信仰。这個信仰就是:圣鬼!”
“信仰圣鬼,就是古籍中常说的…明鬼!”
什么?陆翩翩闻言不禁一怔,“上古时期,本来就信仰圣鬼?”
洛宁点头,“不错!本来就有圣鬼,和娑婆界一样。”
“圣鬼是幽冥世界在阳世的化身,代表了祖先、冥主、阴德、善愿、正义、公平等等,变化万千,也代表了天道。”
“古人通过祭祀圣鬼,和幽冥世界因果相连,用众生愿力修正三界,成就天地大功德。”
“所以,圣鬼的本体,其实就是冥帝,是冥帝在人间的化身。当时的天下,遍布圣鬼庙,数以万计。”
“幽泉山的所在,就是整个上古时期,规模最大、地位最高的圣鬼庙!被称为圣鬼天庙。”
“那个圣鬼庙不但祭祀圣鬼,还祭祀这个世界的人族始祖,创世大神。是当时整个世界的圣地。”
“古籍中说,幽泉山圣地,是最靠近过去、未来的地方,也是最靠近幽冥世界的地方。”
“各真国的真王,每隔三年都要亲自去幽泉山的圣鬼天庙,一为祭祀,二为感悟修炼。”
陆翩翩松了口气,“最靠近未来和过去的地方?那必然就是界面之门的位置了。我怀疑,很可能就通向娑婆界。”
“那里的天地规则肯定不同,我们在那里多半能恢复修为。”
洛宁神色期待:“我若是恢复修为,成为圣鬼,还能有希望恢复这个世界的幽冥阴司。”
陆翩翩眸光更加璀璨,“真要那样,我们离开就更容易了。”
洛宁继续说道:“更让你想不到的是,天虫道茧可能就在这个世界,而且就在幽泉山附近!”
“我们在娑婆界苦寻不到的蝶变山古蜀王陵,应该就在幽泉山一带!”
“你说什么?”陆翩翩语气都颤抖了,“蝶变山可能就在幽泉山?天虫道茧藏在这个世界?”
她利用真祀教主的地位,发动无数人手,消耗了巨大的财力,几乎把整个益州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蝶变山。
难道,真就藏在这个世界?
陆翩翩忽然想起,洛致远曾经对她说,天虫道茧肯定藏在红尘世界。
却没有说一定藏在娑婆界。这个世界也是红尘世界啊。
自己只盯着娑婆界寻找,就是找一辈子也找不到。
洛宁神色笃定,“多半就是如此了。我发掘鸩妃墓时,得到了一些秘密。古蜀历史上,鸩妃曾经发动政变,囚禁了公爹蚕祀。”
“鸩妃的丈夫是蜀王蚕祀的次子,也不是太子,本来没有资格继位。”
“鸩妃帮夫夺位,发动宫变,太子蚕巢逃出蜀国,投靠周朝。鸩妃之夫就成了太子。”
“这次宫变中,蜀王蚕祀也被自己的儿媳鸩妃所逼,退位了。”
“可是这被儿媳所逼的蜀王蚕祀,恰恰是古蜀历史上,少有的圣主!”
“蚕祀在位时期,古蜀国力最强。”
“蚕祀修为极强,号称当时天下第一强者。可谓古蜀最杰出的人物,曾被称为圣君。”
“这种人岂能简单?可居然被自己的儿媳逼迫禅位,晚节不保,连王陵都没有,岂非怪事?”
“古蜀历代王陵几乎都被发掘过。可是蚕祀却没有陵墓。”
“自古很多人都想找到蚕祀的王陵,却没人知道他的陵墓在哪。”
“史家猜测,蚕祀是被儿媳囚禁,下场凄凉,死后连王陵都没有。”
“不过我估计,蚕祀不但有王陵,而且肯定很不一般!”
陆翩翩明白了,“蚕祀是故意输给鸩妃的?为什么?”
洛宁笑了,“为什么?因为天虫道茧对鸩妃没有,却对逃走的太子蚕巢有用。”
“若是太子正常继位,到时一定不会用天虫道茧给老爹陪葬。天虫道茧是蚕氏重生证道的重宝,却恰恰对鸩妃这个外姓没用…”
陆翩翩叹息一声,“蚕祀的心机真是太深了啊。为了用天虫道茧陪葬,居然坑了自己的嫡长子,便宜鸩妃这个外人。”
“你的意思是,蚕祀死后,鸩妃居然把他葬在了这个世界?她是怎么做到的?天蚕神符?”
洛宁点头,“就是天蚕神符。这是能在烟火界相互穿越的宝物。鸩妃用天蚕神符,带着蚕祀的棺椁,来到了这个世界埋葬。”
“那么,古蜀王室的传世重宝天虫道茧,应该随着陪葬蚕祀,藏在这个世界了。”
陆翩翩沉吟着说道:“鸩妃为何要把她公爹蚕祀葬在一个异世界?益州那么大,都不能选个地方当王陵?”
“那是因为…”洛宁神色吊诡,“一定是蚕祀死前的遗嘱。他和儿媳有了利益交换,将古蜀大权交给鸩妃,换取陪葬天虫道茧、埋葬异界的待遇。”
“他这么干,可能是防备逃到洛阳的太子蚕巢。埋在益州,他怕被儿子蚕巢找到,挖了老爹的墓寻找天虫道茧。”
“埋到异界,他儿子就找不到了。呵呵,防备自己的儿子到了这么地步,也真是悲哀。”
陆翩翩也想不到更合理的分析,觉得也只能是这样了。
天虫道茧对洛宁而言,作用是复活扶桑神树,消弭大劫。可是对蚕氏后裔而言,有死后复活、重生证道的作用。
蚕祀想死后复活,重生证道,就必须要用天虫道茧陪葬,将家传宝物,变成个人的私物。
这当然是触犯了太子蚕巢的利益。
太子蚕巢不想用天虫道茧为父亲陪葬。
或许是为了家族传承,或许是因为…他想留着自己用!
既然太子肯定不舍得拿天虫道茧给老父亲陪葬,那么蜀王蚕祀干脆…靠儿媳!
毕竟,儿媳鸩妃不是蚕氏血脉,无法利用天虫道茧死后复活。
天虫道茧对她这个外姓,没有什么价值。
所以,蚕祀才会暗中支持自己的二儿媳,发动政变对付羽翼已丰的太子。
最后,太子蚕巢逃出蜀国。古蜀大权落在鸩妃手中。
可是,洛宁的神情很快又阴郁下来,“若是古籍线索没有错,蚕祀真的被鸩妃埋葬在这个世界,那么蚕祀是不是早就复活了?”
“他死后复活,一定用掉了天虫道茧,天虫道茧不就没了?”
陆翩翩则是摇头,“肯定不会!天虫道茧若是被用掉了,洛致远不可能推算不出来,怎么还会让我寻找此物?”
“他虽然无法推算具体位置,可东西还存不存在,却肯定能推算的到。”
“天虫道茧虽然能让蚕氏后裔死后复活,重生证道,却不是没有其他条件。”
“第一个条件是,必须死后养尸三百年。让尸体得到足够的天地元气滋养。”
“第二个条件是,必须是灵气浓郁、道则完善的吉地。”
“这两个条件少了一个,就无法利用天虫道茧重生证道。”
洛宁眉头一扬,“啪”的一声,猛地一拍陆翩翩的脚:
“我明白了,蚕祀下葬不久,这个世界就发生巨变,幽泉山涌出了滔天洪水,不但淹没了蚕祀的陵墓,也破坏了风水和灵气。”
“这个真界化凡,于是蚕祀就难以利用天虫道茧的力量重生证道了。”
陆翩翩眉头一皱,“你干嘛拍我脚?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都红了!”
“哈哈!”洛宁赶紧摸摸她的脚背,“抱歉抱歉!”
陆翩翩收回赤脚,“如此说来,蚕祀没有机会使用天虫道茧,宝物还在他的棺材里。他也没有机会重生证道,尸体可能都化为枯骨了。”
“呵呵,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此人生前费尽心机,结果也是一场空啊。”
她露出笑容,“你了解的线索,足以支撑我们去寻找幽泉山和蚕祀王陵。我们尽快出发!”
一边说一边穿了靴子站起来,“我去兖国太庙,取你给我捏的泥人像。”
洛宁神色一下,随即又不解的问道:“这么快就祭炼好了?才半年啊。”
“当然没有祭炼好,还有祭炼失败的可能。”陆翩翩摇头,“可是我们要抓紧时间出海,我也没有时间慢慢祭炼了。”
洛宁皱眉:“泥像都没有祭炼成真器,伱带走又有何用?帮不上忙啊。难道你要在船上祭炼?”
陆翩翩解释道:“你太小看我们真祀教的底蕴了。祭炼神像的法子很多,当然也不乏走捷径的邪门秘术。”
“只不过邪门秘术祭炼神像的代价更大,所以很少使用罢了。”
“我的泥人像在兖国太庙供奉了半年,享受一国顶级香火,已经初步有了神性,可以用邪门秘术接着祭炼。”
“这样,就能带走泥人像,在船上祭炼了。”
洛宁不禁担心的问道:“你要用什么邪门秘术?”
陆翩翩笑道:“斩寿之法!借助自己的阳寿,来祭炼神像,代价是损耗自己的生机寿元。”
洛宁摇头道:“我不同意!你要是死了,我能离开又如何?”
“你放心吧。”陆翩翩拍拍手,“只是一个低级的神像而已,只能借助到七品修士的法力,就算消耗寿元,最多也只能消耗三四十年。”
“我们虽然修为化凡,可肉身强度超过凡人,我在这个世界起码能活过百岁。就算减去三四十年阳寿,也起码还能活三十年。”
“三十年之内只要我们能恢复修为,几十年的阳寿消耗对我而言,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尽快回去。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
洛宁叹息一声,也没有再反对。
他知道陆翩翩的性格。
陆翩翩进入庄严肃穆、香烟缭绕的兖国太庙,来到供奉泥人神像的神坛前,看到自己的泥像已经光华隐隐。
陆翩翩拿起泥人神像,放在自己的心口,然后咬破中指,将自己的血滴到泥人之上。
口中一边祭念着诡异的咒语。
之后,她捧着泥像,依次经过兖国历代先王的塑像。
每经过一位先王的塑像,她就滴出自己的血,祭念诡异咒语。
每一尊先王的塑像,如法炮制之后,都会变得黯淡无光,圆润不再,似乎变成了新塑造的神像。
而陆翩翩手中仅仅半尺大小的泥像,却变得圆润如玉,光华氤氲了。
犹如一尊小小的仙子,似乎要活了过来。
很明显,历代先王的塑像,都被陆翩翩通过真祀教的邪术,偷走了仅有的一点神性。
“香火之力已经足够了。”陆翩翩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疤痕累累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
“可是,还需要耗费心血精神,用邪术最少祭炼百日,燃烧寿元三十余年,才能成为一尊低级邪神。”
陆翩翩擦擦汗,将泥人藏入自己的袖中,然后施施然的离开太庙。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给“先王们”添一株香,行一个礼。
“公主殿下慢走。”太庙门口的庙祝,对陆翩翩恭敬的说道。
庙祝们无不敬服摄政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真是孝顺啊。隔三差五就来太庙祭拜历代先王,大孝!
……
三日之后,陆翩翩借口送洛宁出海,将国政交给亲自提拔的丞相商彝,然后精心挑选了三百兖国武士,一起东行。
大半月之后,一行人穿越青国,终于来到了青国第一大海港:灵州港。
灵州港海船云集,有渔船,战舰,也有往来扬国、徐国、冀国的商船。
九艘顶级战舰,已经全部准备好了。每艘船上,都挂着崭新的华夏龙旗。
五百名水手,也全部整装待发。
五千石粮食,大量的淡水,菜干,肉脯…也都准备就绪。
九艘顶级大船,起码能装载七八千水兵。可因为是远航,需要装载大量粮食,所以洛宁只要了五百水兵。
加上陆翩翩的三百兖国武士,也就八百多人。
算起来,船上的粮食和淡水,足够八百多人食用两三年了。
洛宁为了天下,出海东行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港口。
出海数万里啊。
数敢想象?
就是沿海的老渔民,也只敢出海数百里。青国水师,也最多出海数千里。
共和二年三月十五,洛宁、陆翩翩、卫季风等人登上船队,起锚启航。
九艘大船带着天子、诸侯、百姓的期盼,扬帆出海!
……
船队在海上航行了三千余里,花费大半月,每日不到两百里。
可是到了三千里外,果然遇到了西风。
洛宁没有说错,五年出现一次的长达半年的西风信期,终于开始了。
大船吃满风帆之力,速度快了两三倍,一日一夜超过了五百里!
…
十日后。
旗舰之上,衣袂飘飘的洛宁、陆翩翩站在甲板上,感知沧溟茫茫,都是心潮起伏。
洛宁扫了一眼船上装备的船弩,提醒道:
“早就进入深海了。”
“海中没有海怪海妖,却有鲨鱼、海蛇、海虫、暗礁。”
“更可虑的,是海岛上的岛蛮、兽岛、蛇岛,尤其是爱吃人、爱用活人祭祀的岛蛮。”
“还有很多禁忌所在…”
陆翩翩道:“所以我要在船上继续祭炼泥像,以备不时之需。光靠八百士卒,不太保险。”
陆翩翩刚说到这里,忽然海天之极,出现一群黑点,越来越大。
“有一群大鸟飞过来了。”陆翩翩说道。
洛宁的脸色顿时一变。
“是海鹫!这是海上的巨型猛禽,嗜血凶残!能吃人!”
“弓箭手准备!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