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某无名之辈,本就不值一提,倒是魔尊这等威震江湖的人物,怎么做起了人牙子的营生?”
廉言肋下被应悲歌指力点得酥麻,虽泄了些力道,但却无伤大雅,那本就是要倾泻在应悲歌身上的,未曾想让华表糟了难,不过攻势不绝,等下一招再打回来便是了。 臂肘横击,顺势立起,廉言竖掌如倒,对着身下应悲歌凶狠劈下,同时右腿向前,别入应悲歌两腿中间,绝了身法游斗的空间。 应悲歌踝、膝发力,步移一寸,便被廉言右腿拦住,那横在膝间的腿,好似一块千锤百炼的精钢,稳如磐石,难以撼动。 “我见这道士生得唇红齿白,想去将他抢去送给无欲,不行吗?”
应悲歌反应极快,见进退左右,尽数封死,索性直接后仰下腰,左手抚地,撑住两腿翻身而起,左腿在上以脚尖点向廉言太阳穴,右腿鞭扫手腕,以巧破力,避开掌刀锋芒。 此时应悲歌头下脚上,横在半空,此种破解之法,看似最优,但实则是廉言故意留下的破绽,事先别在应悲歌胯间得右腿,猛地踢起,直奔应悲歌后脑而去! 这一脚,若是踢实了,必是红的、白的溅得一片,让应悲歌当场去见阎王。 应悲歌是何等人物?此种简单的套路,自是看得明明白白。 却见应悲歌右腿后发先至,侧点在廉言手腕,澎湃劲力传来,应悲歌借劲力横移,离廉言太阳穴仅剩一寸的左腿,略微回收。 拍地而起,应悲歌身形生生拔起数寸,左腿顺势屈膝,蹬在廉言劈掌小臂之上,借力登天而起,于空中立直身形! 一招夺得些许优势,但应悲歌并未感到丝毫的喜悦,他看似身法奥妙,游刃有余,实则只是在廉言的攻势下狼狈逃窜。 等待内息周转不能一味躲避,因为内息是外功高手破绽这一点,人尽皆知,廉言不可能不防,他此前一味游斗、躲避,始终不敢直缨其锋,便是要给廉言一种错觉,他应悲歌便是要拖到内息周转之时,再行反攻。 但事实上,应悲歌深明久守必失的道理,腾空而起后,直接两腿连环踢向廉言面门,选择于此刻反守为攻,打一个出其不意。 这一招确实出乎了廉言的预料,心中感慨应悲歌不愧春秋魔尊之名,敢在与外功入道的绝顶宗师近身之时,主动进攻,这份大胆,便已胜过天下九成九的习武之人。 应悲歌两腿袭来,踹得地方,也是刁钻无比,直奔廉言眼睛而去。 廉言虽是外功出身,却非是横练高手,无论哪只眼睛,挨上应悲歌一脚,都是会瞎得。 此时廉言劈掌、踢腿皆未收力,以空余之手防御最为稳妥,但他却不想中断攻势,给应悲歌创造逃跑之机,可腿上劲风已经直逼面门,究竟该要如何延续攻势呢? 廉言眼神闪烁,对于外功出身的高手,出手的节奏极为重要,他不得不承认,应悲歌的战斗经验,远比自己要丰富的多,至少这手步步为营的反守为攻,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并且有效的中断了他的套路。 不行,绝不能给应悲歌喘息之机,廉言很清楚,他唯一获胜的机会,便在二人咫尺之间,若是被应悲歌脱身,拉开了距离,那结局便是被其如渊真气,生生磨死。 千钧一发之际,廉言瞥见应悲歌腾空之姿,灵光一闪,学起了应悲歌刚才的姿势,身形后倒,躲开了迎面而来的连环腿法。 应悲歌变招极快,气沉丹田,借着下沉之势,猛踩廉言天灵,伤敌的同时,还能顺便借力与之拉开距离。 已想好后招的廉言,如何会给应悲歌这种机会?只见其两脚点地,来了一招反向旱地拔葱! 两脚在上,廉言借力冲天而起,在划过应悲歌身下的同时,以手抚地旋转身形,好让他能直面应悲歌毫无防备的后身。 而应悲歌失了目标,却用了狠力,两脚不得变换,只能生生踏在了石板之上。 “砰!”
周身三尺石板,瞬间化为齑粉,应悲歌这一脚,可是奔着逃命去的,用的力道并不算轻,而且见到廉言顺势逃到自己的身后,应悲歌为防不测,又加重了劲力,想凭借独门劲力运使方式,将廉言荡开,让其无暇出手偷袭。 肉眼可见的劲力波动,浩浩荡荡、蔓延而去,以应悲歌为中心,石板寸寸崩裂,掀起烟尘无数。 哪怕围观众人,离得足有百尺之远,却也被那劲力余波,荡得站不稳身形,感官之中地动山摇,好似地龙翻身一般。 可这仅是开始而已,二人交手看似平平无奇,与初出茅庐的江湖新秀手段无异,那是因为,二人已将自身劲力掌控到了极致,一招一式看似简单平常,但实则都蕴藏着莫大的威能。 只是这莫大的威能,不招呼在人身上,便是全然无用,而为了声势好看,弄出些骇人的动静,在二人眼中,也是浪费。 二人绝顶宗师,已生华发,什么人前显圣的事迹没做过? 更可况,此刻二人鏖战人前,实力不分伯仲,乃是生死相搏,稍有不慎连命都容易没了,哪还来的闲心,为了让武功漂亮些,去浪费气力? 若是因此丢了性命,或是输了一招半式,岂不是会遗臭万年,成为长辈教导晚辈的又一案例、笑柄。 应悲歌控劲精深,暗藏了三重劲力,拍浪而至,四周众人顶住了第一重劲力,却难逃接二连三。 众人被吹得人仰马翻,连连向后,小地方出身之人,都没见过绝顶宗师交手的动静,才敢的得如此之近。 若非廉言带给应悲歌的压力太大,使其不敢分心,以应悲歌的脾性,这些看热闹的,敢离的这般近,早被其真气一荡,死伤大半了。 澎湃劲力震得冥思殿砖瓦颤抖,地面碎石无数,其下尘土倒卷而起,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廉言离得最近,虽倒悬在半空,但身躯却如刚似铁,三重劲力于咫尺之间,接连不断的怕打,其威力足以开碑裂石,但却难以撼动廉言分毫。 此刻应悲歌半蹲于地,似是在扎马练桩,而廉言则在其身后,倒悬半空、冲天而起。 “双拳掌生死,骨花开红白。”
应悲歌身后空门大开,廉言面上凶相一闪而逝,随即臂展如鹏、两拳似锤,背着应悲歌悍然相撞! 两臂嘶风之声,好似风雷阵阵,恐怖力场自后向前,将应悲歌牢牢锁住,双拳周遭劲力发散,竟已引得空间扭曲。 直至此刻,廉言才抛弃烂大街的江湖武学,用出了真正的看家本领! 化天地伟力,于身前咫尺! 此等卓绝威势,任凭应悲歌是天兵神铁,也难逃支离破碎! 应悲歌以为全力迸发的三重劲力,已将双腿离地的廉言吹远,却并未料到,廉言竟会有如此坚实的体魄,当他察觉到身后一闪而逝的杀气,近在咫尺之时,不免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无形力场便将应悲歌定在原地,赫赫风雷之后,令神魔辟易的双拳,在下一刻便会绞杀过来,将他碎尸万段。 棋差一招,满盘皆属。 “唉。”
应悲歌叹息一声,终究是太过自傲,相信自己的近身搏杀之技,不亚于外功莽夫,以至敢于狂风骤雨最为猛烈之时反击...... 虽短暂取得优势,并一度压制廉言,可结局却难免迎来,最为酷烈的反噬。 若是按捺住蠢蠢欲动之心,按部就班的游斗廉言,未必会落地如此绝境。 只能说有因有果,内家咫尺便一定搏杀不过外家,一饮一啄、自有天定,人如何可逆? “唉。”
应悲歌紧接着,又叹一声,这一声叹息,比起上一声的失落,多出不少释然。 不是释然生死,而看开了心中的倔强。 难得遇见一位外功入道的绝顶宗师,应悲歌同等境界,早已是难逢敌手,便想亲自试试,内家咫尺是否就真的胜不过外家? 结果,便是输的一败涂地......本想毫发无伤解决此人,可终究还是要付出些代价。 是的,应悲歌从未觉得,自己会输,但赢的前提,是要付出代价,但这代价,他不想出,他想挑战一下,若不肯付出这代价,他还能赢吗? 唉,该来的,终究逃不掉,谁让自己一时大意,落入了人家的咫尺之间。 应悲歌右手握住腰间玉扣,如抚琴般划过,竟从腰带之中,拔出一把细软长剑。 却见那长剑三尺有余,剑柄、剑鄂浑然一体,由翠玉雕琢而成,剑身薄如蝉翼、奇特异常,竟从中洞开! 剑脊不存,取而代之的,是七根银雪透亮的丝弦,应悲歌拔剑而出,丝弦随之震荡,便听松沉而旷远之音,自剑身传出,如“天地之音”,涤荡人心。 这柄七弦之剑,与应悲歌恍若一体,仅是握在手中,内力便自然而然,附着其上。 内力随心,拨弄剑身七弦,其音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哀婉叹绝,应悲歌听之,黯然神伤。 “七弦伤昔悲欲绝,志摧心折自叹嗟。”
此招出自应悲歌自创武学,《离乱琴剑谱曲》,以音入道、以剑生威,号称谷州剑法变化第一。 应悲歌书香世家出身,并非自幼习武,曾高中解元,年少成名、自命不凡,号南州第一琴师。 宫、商、角、徵、羽、文、武,七弦齐鸣,随长剑舞动,奏出一曲离乱无常、悲痛欲绝的哀婉之音。 应悲歌潸然泪下,剑气如波纹荡漾,绕身而行,廉言双拳锤向剑气,却被其顺势缠绕、拉扯,无边缠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消磨着廉言双拳劲力。 毕竟是匆匆拔剑,再精妙的招式,也施展不出全部的威力,好在意境到了,应悲歌出剑本也没指望着能破招,抵消掉大部分的劲力,便足够了。 廉言的双拳披荆斩棘、无可阻拦,誓要将应悲歌绞杀其中,离乱剑气能消磨双拳之中的劲力,却消磨不掉廉言坚如磐石的意志。 廉言的大巧不工,很快便碾压了应悲歌的千变万化。 离乱剑气终难抵住廉言坚不可摧的拳意,应悲歌硬受了拳上的劲力,当即被打得七窍流血,去了半条性命。 可即便如此狼狈,廉言的双拳,却依旧未能沾染到应悲歌的身躯,只见如弦音般变幻莫测的离乱剑气,韧性卓绝,牵扯着双拳从两侧绷直。 廉言神色一狠,猛催内力,压迫离乱剑气,誓要毕其功于一役,将应悲歌绞杀当场。 离乱剑气不堪重负,越绷越紧、越绷越细,崩溃就在转眼之间! “铮!”
“砰!”
终于,听得琴弦绷断之声,在众人耳边响起,廉言两拳凶猛,终于在胸前交汇! 可预想之中的血花四溅,并未出现,廉言的双拳,落在了空出...... 廉言颇为忌惮地看向了冥思殿上,七窍流血的应悲歌,此时就半蹲在大殿之上,笑着对他喘息。 那《离乱琴剑谱曲》,不愧谷州剑法变化第一之名,应悲歌竟然将那绷直的离乱剑气,作为弓弦,而廉言的双拳,则成了开弓拉弦的神射手,在离乱剑气绷断的那一刹那,应悲歌借弓矢之力,将自身射出,从而逃脱了廉言的绝命绞杀。 “哈哈哈!哈哈哈哈!”
应悲歌拂袖擦去脸上血迹,而后冲着廉言伸出食指与大拇指,狂笑道:“就差一点,这么一点! 你的‘白骨莲花’练得不错,但比起我的‘七弦悲叹’,还是差了那么一筹。”
廉言神色平静,淡然道:“自退隐江湖,我已十年未杀过人,手中血腥淡得闻不到,‘手艺’自然也就松散了。 若非如此,近得我身,岂是这点伤势便能了结的?”
“九邪生死宗寻了你十年,黑榜有名之人,忌惮了你十年。”
应悲歌好奇道:“我很好奇,当年的天下第一杀手‘血鹮’,怎么窝在这处穷乡僻壤,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