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恶寒袭人，楚笑烦被那冷风一吹，汗毛瞬间炸起，硬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睁眼双目无神，知是该起，却仍不愿起身。 “哪个天杀的扰人清梦？”
楚笑烦神色痛苦，呻吟出声：“快些将门关上！”
“已是日上三竿了，楚大侠。”
卓玉堂面露歉色，将门观好后，解释道：“大侠昨日不是说，想在这三山好好赏玩一番吗？ 现在出发最为合适，山路难行，大侠若是再睡下去，天黑前就回不来了。”
“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脑子浑浑噩噩，楚笑烦僵持片刻后，无奈伸手说道：“劳烦道长扶我起来。”
不睡还好，可这一沾床，没睡饱是真的不想起，浑身没力不说，心口也是紧得难受，像是要猝死了一般。 奈何正事要紧，再不想起，也得起来，楚笑烦心里哀叹一声，感受着人生的无奈。 卓玉堂微笑着上前，将楚笑烦小心从床上扶起。 楚笑烦撒手离床，三步两步、晃晃悠悠，一捧凉水浇在脸上，那刺骨的寒意，瞬间便让他回了魂儿。 “楚大侠先梳洗，贫道还要去唤启辰星、伏化羽二位道友。”
卓玉堂作揖，刚扰人梦，便要告退：“大侠收拾好，可先往膳食堂用饭，咱们便在那里集合。”
“啊！！”
狠狠伸了一个懒腰，胸中浊气顺着哈欠吐出，楚笑烦随意问道：“怎么，那二人也没起吗？”
卓玉堂苦笑：“可能是小观的床板太硬，比不得大派的舒适，这才让三位客人休息不好，提不起力气起床。”
“哈哈哈，你这道士莫要胡说，我可没这个想法。”
提起精神的楚笑烦，听到卓玉堂的调侃，笑着回到：“你要换一个思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这道观的床，实在是太舒适了，这才让我们三人流连忘返，不愿起床呢？”
“粗木板子钉的床，哪有可能舒适。”
卓玉堂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楚大侠，还是别说笑了。”
“哎？难道就不允许，有人腰板硬？”
楚笑烦摆了摆手：“道士我跟你说，我就喜欢睡硬板床，越硬越好，越硬睡得越舒坦。”
见楚笑烦似有些装模作样，卓玉堂一时语塞，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思前想后，硬憋出一句：“楚大侠喜欢便好，贫道还要去先去唤二位道友起床，就不打扰了。”
说罢，卓玉堂拔腿便走，也不等楚笑烦的回答，和这人唠嗑太费劲，总能被举一反三，再这么唠下去，他有些遭不住。 看着卓玉堂落荒而逃的背影，楚笑烦笑了笑，至虚真人这三弟子有点意思，有礼却又不拘礼，使人生不出恶感，掌法也不错，劲力发散如一，控之于毫厘，比禹元心强上一点。 半个时辰后，用过早饭的楚笑烦三人，在卓玉堂的引领下，一同向山下走去。 行至观门前，四人惊讶发现，桑千秋竟然在观门之外等候。 既然见面，当然要招呼几句，卓玉堂好奇问道：“门外风高，观内多少有围墙间隔，桑庄主何必驻足于此？”
“废话，当然是在等你们。”
桑千秋转头说道：“没有无故受风的傻子，三道士你也别当我傻。”
“桑庄主见谅，贫道并无此意。”
卓玉堂告罪一声，而后继续问到：“桑庄主在此等候，是想随贫道几人一起吗？”
“然也，灵宝观对我来说，早已无甚趣味，与其陪至虚老道下棋消磨时光，不如随你们这群年轻人逛逛。”
桑千秋于山顶远眺，长舒清气，顿觉心旷神怡，朗声道：“登高望远，这三山我也许多年未曾逛过了，便随你们回忆回忆年轻时的滋味。 怎么，几位欢迎吗？”
禹元心道：“桑庄主江湖前辈，贫道能与之同行，乃是荣幸。”
伏化羽实事求是，恳声问道：“同行甚妙，贫道若有武学难题，不知可否请教桑庄主。”
“伏道士你若敢问，我便敢答。”
桑千秋闻言失笑，没想到大派弟子，也会向散修请教：“呃，真意之类的别问。”
桑千秋想了想，觉得话还是别说得太满，万一敢问敢答，这道士还敢信，将人家的好苗子带歪了......他估计得被追上门讨债。 诸余三山，乃是指天秃、天望、天门三座雄险奇山，三山山脉交错相连，一水贯通，雨水旺时，三山山脚烟气缥缈、山腰云雾缭绕、山顶云深不见，可谓钟灵秀敏、天地雕琢，是世间难得的洞天宝地。 其中，天门山最奇，形如其名，主峰宽阔却从中洞开，雨季时远远望去，好似一座通天石门隐于云雾之间，踏过便是世外桃源，而今大雪过后，远观又好似披上一层银衣，阳光照之熠熠生辉、毫光耀眼，恍若神话传说中的南天之门。 天望山最壮，所谓山河壮丽，天门、天秃南北呼应，天望山居于两山之间，山脉如龙缠首、独占天元，四方开阔，可见天地之远、山河之壮，属三山之中风水最佳，而灵宝观立身之地，更是得天独厚，立观至今，诸余数次起灾，独灵宝观平安无事。 天秃山则最怪，奇峰罗列、怪石林立，但唯独主峰山体秀气、绿树成屏，立于幽深壑谷之中，若是只看半山，天秃当属三山之最，可惜主峰之顶秃秃一片，与其下翠绿形成鲜明对比，着实可惜。 卓玉堂一行五人下了天望山后，便直往天秃山而去。 楚笑烦远远望之，见满山翠屏染霜，端的是瑰美秀丽，可惜那空空如也的峰顶，太过扎眼，就好似绝世美玉之上，连嵌着丑陋的顽石，美中不足仅是其次，见之实在是让人心中添堵。 楚笑烦暗道可惜的同时，却注意到，这天秃峰秃归秃，可为何大雪过后，峰顶上见不到半点的积雪？ 讲道理，植发都能挺上一阵，这峰顶竟然绝到半点不沾？这也不合理啊？ 楚笑烦忍不住问道：“卓道士，问你个事。”
卓玉堂侧头应道：“楚大侠尽管问。”
“大雪不过两日，你看着漫山遍野仍是银装素裹，为何唯独天秃山顶，见不到半点银色？”
楚笑烦疑惑道：“若说被太阳融了，未免也太快了。”
桑千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而启辰星、伏化羽则闻声向天秃山望去，果然发现了其中的违和之感，若不是楚笑烦提出，等二人主动发现，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卓玉堂对于此问，早有预料，他并未先急着回答楚笑烦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楚大侠可知，我为何放弃最近的天望山脉，先带诸位来天秃山吗？”
楚笑烦十分配合地说道：“自是不知，还请解惑。”
“其实，天秃山原本并不秃，也不叫天秃山，而是叫天秀山。”
卓玉堂缓缓说道：“天秀山通体翠碧，是三山之中，最为秀美之地，可惜后来遭了三灾，这才变得秃秃一片。”
“三灾？”
楚笑烦神情扭曲，好似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他掏了掏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哪个三灾？下雨、刮风、打雷？”
“楚大侠说笑了。”
卓玉堂一本正经的说道：“贫道说的三灾，自是雷灾、风灾、火灾。”
“此地，竟有三灾降临？”
一旁的启辰星听到三灾之名时，便已是精神一振，等到卓玉堂解释过后，更是迫不及待的问道：“莫不是民间谣传？道友可能确定？”
伏化羽也是眼放精光，语气颇为欢悦地说道：“即是三灾，那定是有道家高人，在此渡劫，不知可曾留下名号，以供后人瞻仰？”
楚笑烦颇为无语，斜眼瞥向二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种话也就道士会信。 “非是民间谣传，那渡劫飞升之景，就在灵宝观中记载。”
卓玉堂挺胸颔首，微笑道：“而那飞升高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灵宝观祖师瞻华真人。”
“灵宝观祖师？”
“瞻华真人？”
启辰星、伏化羽齐声惊呼，感叹过后，急忙追问道：“道友可否详细说说？”
“当然。”
卓玉堂嘴衔笑意，娓娓道来：“据观中典籍记载，祖师瞻华真人观天狗食月有感，心血来潮触得天人之壁，故而闭关七七四十九日，终得道行圆满，破关而出，于九十九岁高龄，在天秀山顶起阵渡劫。 起坛普天不到一日，便见天雷滚滚而至，劫灭万物，随即地火汹汹而起，红光耀世，百里可见，而后又起阴风，风助火势，风雷齐鸣！ 以九为极、循环往复，又经七七四十九日，于瞻华祖师百岁寿辰之际，三灾消散！ 三灾渡尽，便见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天边金门洞开，瞻华祖师乘青云而起，没入金门。 自此脱离凡俗、羽化成仙，得大自在、大逍遥，不死不灭。”
“对对！这就是四九天劫，与教中典籍记载的一般无二。”
伏化羽听得心潮澎湃，显然对卓玉堂讲述的故事，深信不疑：“可惜后世子弟无能，再未出过登仙之人。”
“我教中明确记载的登仙之人，最近的也已经是千年之前了。”
伏化羽叹声道：“师尊常道仙踪难寻，想不到竟在此地寻到了痕迹。”
与二人的长吁短叹不同，楚笑烦并不信什么成仙之说，只当卓玉堂说的，是灵宝观为宣传道统而编篡的故事，他疑声道：“若按卓道士你说的看，那天秀山变作天秃山的原因？”
“不错，四九天劫过后，被三灾荼毒的天秀山顶，自此寸草不生。”
卓玉堂颔首道：“其劫力至今未消，雨雪落于峰顶，难存一日。”
“呃......” 楚笑烦听得这般解释，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启辰星，插嘴打断。 “竟然还有劫力留存？”
启辰星又是惊呼，满脸的难以置信：“道友可是在诓骗贫道？”
“所谓眼见为实。”
卓玉堂笑着，指了指天秃山顶：“现在事实就在道友眼前，贫道甚至无需再解释。”
“对对！”
启辰星望向天秃山顶，自言自语道：“登仙之地就在眼前，怎能不去参拜一番？ 道友速速领路，咱们赶快上山！”
说罢，启辰星便抓住了卓玉堂臂肘，拉着他火急火燎的，向天秃山方向快步而去。 伏化羽面上虽不动声色，但脚步不停，紧紧跟在了二人身后，从后面看其身板架势，应是生怕被二人拉开距离，跟丢了。 三人疾行不停，留楚笑烦与桑千秋待在原地，仅是愣神间的功夫，便只剩下丁点背影。 桑千秋调笑着说道：“渡劫之地，还是很少见的，老弟不跟上？”
“老哥你竟然也信这些？”
楚笑烦苦笑摇头，无奈道：“他们走得急，是因为笃信飞升成仙的存在，可我是不信的，也就不急着走。 反正有老哥你引路，不怕走散。”
“别乱说，我也不信。”
桑千秋笑着道：“这故事我从小就听过，天秃山也爬过无数次，可山顶无非就是些砂石，不过确实见不到绿植。 若说是渡劫遭了灾，怎么半点雷劈火烤的痕迹都见不到呢？被岁月磨蚀了吗？ 可三道士刚才不是还说什么，劫力未消吗？ 所以，这故事就是道士讲给道士听的，我信它作甚？”
楚笑烦也是这般想法，可眼前光秃秃的山顶，却又让他有些迟疑：“老哥看得透彻，可山顶雨雪难存这一点，该如何解释呢？”
“呃......”桑千秋皱起眉头，仔细斟酌过后回道：“这一点倒是真的，我自幼在诸余长大，在我的记忆里，天秃山顶的雨雪，确实从来不能坚持到第二天。 不过，这可能是涉及到了老哥我不清楚的东西，但你若是说，这是什么四九天劫余力造成的，我是万万不信的。”
“信与不信的无所谓，仙不仙人的也无所谓。”
楚笑烦忽地兴致盎然：“如此神奇的山顶，可得好好赏玩一番。”
“说了光秃秃的，就是石沙。”
桑千秋提醒道：“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真没什么可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