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苦寒的地鞍山，一个双手枯瘦宛如老妇一般的女子，正在搬运妖砖。
她妖力完全被封，根本无法动用妖力，只能够凭借双手，苦苦搬动那些沉重地宛若山岳一般的砖块。
不仅仅如此，她身后，还有一道道的鞭痕，都是因为她偷懒，所以才得到的惩罚！
就连一旁其他的妖族奴隶，看到她这般惨状，都忍不住地有些不忍心了。
“此女是犯了什么罪孽，怎的如此可怜？”
“看上去她容貌曾经倒是颇为清丽，只是如今磋磨得，简直是枯槁不堪……此女到底身为何族，怎么会被打到这里来？”
这些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而耳畔，则是突然在刹那，传来了一道冷笑声！然后他们听见了一道极冷的嘲讽。
“你们不知道？此女叫做雪枝枝，她乃是青雀一族的圣女，不过她犯下几重大罪，乃是被妖皇亲自打入此地的。”
“以她犯过的大罪，足以让她永不超生，让她在这里做苦役，都算得上是便宜了她。”
“据说，她当年胆大包天，冒充了妖皇的救命恩人。而为了避免事情曝光，她不但冒充妖皇的救命恩人，她还挖了妖皇救命恩人的灵脉，用在自己身上。”
“而且，她还偷了青雀一族的圣物，给人下毒……”
“此女歹毒无比，这样的毒妇，什么样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
此人分明是知情人。他也是赫连兰砚派来监督雪枝枝的，而雪枝枝浑身颤抖得厉害，她默不作声干活，只是心头仍然有森森怨气。
她灵脉又被挖走，现在的确如同废物。
但是她却在心里头想，司暮辞暂时风光又如何，她可是听说她在下界跟魔头同归于尽，她想也别想成为妖后——
她得不到赫连兰砚，司暮辞也得不到！
她却根本没有想过，也许司暮辞根本不稀罕那妖皇伴侣的身份。
她还在痛苦不堪地搬动石块，下一刻，四周又传来了喧嚣声——那些负责苦役的妖族奴隶们突然尖叫出声。
“怎么会如此——那是什么？”
那些监工连连抽鞭子，让这些奴隶不要偷懒，但是很快，就连监工都愣住了，他们抬起头，看着头顶突然浮现而出的黑色漩涡。
这是什么？
黑色漩涡不断扩大，里头显露出让人胆寒的可怕气息来，那气息不断地裹挟着冰冷的黑光，逐渐扩大，众人瞳眸巨震，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快跑！是结界破碎了！”
“那是魔气……是被封印的魔界又卷土重来了！”
这些人的声音都在疯狂颤抖着，显然是害怕到了极致，魔气不断地翻涌，一层又一层地涌上来，他们根本顾不得那么多，疯狂向外跑去，但是魔气却好像能够生出无数白骨手掌一般，攥住他们，让他们无法逃跑。
魔气之中，红衣魔尊神色森冷。
“就让他们血祭，打开大阵好了！”
……
雪枝枝惊骇到了极致。
但是她觉得，这可能是她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不管魔界同妖族如何，她如今只想要逃跑。这样的日子，她受够了，哪怕是一日，她都觉得过不下去了。
她趁着无人注意她，立刻转身向外跑去。
可能是她身上没有多少妖气，所以那些白骨居然也轻而易举地放过了她。没有伸出白骨手掌拉住她的手脚。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正当她以为，自己很快能够跑出荒芜之地。
跑到她浑身发疼，感觉肺腑都快要爆炸开来，她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只要越过那道山脉……
她就可以自由了！
雪枝枝连滚带爬地向前走去，眼看着距离她的自由只有一步之遥，下一秒钟，雪枝枝耳畔，却传来了一道可怕的冷笑声。
“你跑什么？”
雪枝枝怔住。
那道声音冷冰冰，她呼吸急促，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她转过头来。
她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影。
虽然双眸失明。但是她用自己的青雀魂魄之力，仍然依稀是可以看得见的。
何况，她当年被挖了眼睛，她早就找了同族，挖了眼睛替自己换上。
只是她当年在赫连兰砚面前伪装，以此换取好处而已。
如今，她看得清清楚楚。
漆黑一片的山脉之中，露出一片衣角，漆黑的衣角，像是世界上最浓郁也最纯粹的黑，她从未见过那么可怕的黑色，仿佛能够吞噬人的灵魂。
黑暗之中，少年的黑色衣角给她一种浓郁不祥之感。
她缓缓抬起头，不知不觉汗流浃背，然后她终于看清楚了这少年的脸庞，她浑身颤抖得厉害，发出了呜咽声，整个人情不自禁地向下跌落，声音之中都带着强烈的哭腔。
“是你？”
“你……你是凌千贺？”
“你是不是要替司暮辞来报复我的？”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现在已经很惨了……”
雪枝枝不知道司暮辞亲手挖了他的心，她只知道这少年之前百般袒护司暮辞，他们两个人在凡间同生共死，他一定会杀了她的。
而对面的少年，他眼底幽黑光芒，简直宛若鬼火一般，她心头像是被山岳猛然压住，一颗心狠狠下坠，她声音都变了音调。
“求求你——放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呜咽哽咽，双眸迷茫地看着对面的凌千贺。
但是因为她现在面容憔悴丑陋，只会让人更加厌恶她这幅还在矫揉造作的模样。凌千贺沉默地看着她。
他走过来的时候，其实是想要利用这个叫做雪枝枝的女人。
他当然知道，她害过司暮辞。
他原本想到的是，利用这个女人，让司暮辞被她踩在脚下，被她狠狠糟践——但是看见雪枝枝哭得面容丑陋的模样，他却瞬间下定决心。
他大踏步地走到雪枝枝面前，雪枝枝却仍在垂死挣扎！
“她现在一定跟赫连兰砚在一起！”
“她最在乎的就是赫连兰砚了……我帮你，我帮你夺回她，我什么都可以帮她……我知道她是凤凰一族，我还知道她们凤凰一族跟五爪金龙争斗得很厉害，她不可能成为妖后的。”
“我帮你，帮你离间他们……”
她还要说，但是这少年一个眼神看向她，她浑身发冷，呼吸急促，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少年的眼睛……
像是亘古不灭的冰雪，但是更加确切的描述，或者可以是地狱。
他的眼睛，令人想到地狱。
他冷笑着，抬起脚来，走到青雀雪枝枝的身边，雪枝枝以为他心动了，飞快想要握住他衣角，但是下一刻，她发出了凄厉到了极致的惨叫声！
就在她手掌触碰到凌千贺衣角的刹那。
她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都被狠狠地灼伤了，那股疼痛感，绵延不绝地席卷而来，她只能够恨恨惨叫，呼吸急促，双眸略微失神。
太疼了。
疼得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但是凌千贺却根本没有要让她喘一口气的意思，他的指尖，伸向她，只是微微一勾，她的魂魄，居然就这般硬生生地被凌千贺从她的身体之中勾了出来。
魂魄被强行勾出，这种疼痛几乎让她灵魂都难以维持住，而凌千贺却冷笑，下一刻。
直接搜魂！
他搜索出她魂魄之中，所有同司暮辞有关的片段。
妖族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所有人捧在掌心宠爱的她。
青梅竹马的五爪金龙。
这只青雀自小必须仰望的存在。
她生出强烈的怨念来，内心深处，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呼喊，在反问，为何她不可以，为什么她就可以受尽宠爱。
怨念自此生出。
所以——
她当初才会在无意之间窥探到了司暮辞救赫连兰砚的那一幕，她动了冒充的心思。
她想他们不过是青梅竹马，兄妹之情罢了，她才会是赫连兰砚的真爱！而下手陷害司暮辞，她亦是从头到尾，绝无半点愧疚之心。
凌千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记忆，他沉默片刻，打了印决，让她记忆之中同司暮辞有关的部分剥离而出。
然后——他直接捏碎了青雀雪枝枝的魂魄。
他原本想要让雪枝枝折辱司暮辞，但是他如今看了她的记忆，却改变了主意。
就算要折辱她，也该他亲自来。
一个卑劣无耻的贱人，又有何资格？
他冷冰冰地看着青雀的魂魄在他掌心一点点的粉碎，耳畔是她临死前的惨叫声，他却完全不为所动。
然后凌千贺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他身后，纷纷黑气浮沉，吞噬了他身后的山脉，像是一场全黑色的雪，缓慢却又细密地覆盖在山岳之上。
他所到之处，魔气吞噬一切。
凌千贺始终面无表情。
这天地，这山河如何血流成河，如何通天煞气，与他何关？
他掌心握着雪枝枝关于司暮辞的细碎片段，他却在心里头想。
那个女人，挖了他一颗心的女人。
他要让她生生世世后悔，他要亲自碾碎她身体，让她哭着求他，再让她在绝望之中死去！
他要在她身上用尽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刑罚。
他绝对不会对那个女人心软半分！
他一定，要让她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