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贺这句话，说得不假思索。
但是他话锋一转，却突然又再度凑近林慕辞身旁，林慕辞听见凌千贺开口问道。
“不过——我想要知道……”
“你跟他相处了很久么？”
林慕辞心里头咯噔一下，心说不好。
她是知道凌千禾有多么会吃醋的。
而眼前的凌千贺应该也跟凌千禾差不多吧，所以林慕辞犹豫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跟他……”
“小时候的确一块儿长大，但是……”
她能够明显感觉到对面少年的气息开始变冷，她飞速说道。
“但是我只把他当做哥哥！”
她唯恐对面的少年君王不肯相信，飞速点头，然后再加重了几分语气。
“真的！我向你保证，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凌千贺抿唇。
“那他为什么成了你的仇人？”
林慕辞想了想该不该据实相告。
毕竟那是妖神之女的往事了。
距离如今的她，已经很远很远。
但是凌千贺既然问到这件事情，她也不想要编造什么谎话欺骗他。
她犹豫片刻，凌千贺那双漆黑的瞳眸仍然沉甸甸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显然在等待着她的一个答案。
“他之所以成了我的仇人，是因为我当年被他所伤……你应该听雪枝枝说，我跟他青梅竹马有婚约吧，因为我跟他的家族交好，所以才订了婚约，我跟他一处长大，不过我儿时懵懵懂懂，根本没有什么情爱的心思。”
“把他当一个哥哥而已。”
林慕辞说起这段，问心无愧。
只是她隐匿了这是在妖族的事实，所谓的家族，也不过是九天凤凰跟五爪金龙这样不同的种族。
这两族交好，才会签订婚约。
而听见林慕辞这么说。
凌千贺点了点头，他好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他问道。
“然后呢？”
林慕辞继续往下说下去。
“后来他喜欢了别人，我们原本要订婚的——但是他在那一日退了婚，我跟他的家族里头的族人自然都听见了，这件事情闹得很大，那婚约自然而然便也不作数了。”
凌千贺嗯了一声，殿里头只点了昏暗的小灯，他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容上，却浮动着几分讥诮笑意。
“因为他跟你退婚，所以你跟他便有了深仇大恨？”
林慕辞犹豫了一下。
“不是的。”
“他当初……从我这里取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送给他的那个心上人。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我很生气，冲过去重重地伤了他的心上人，打伤了他的心上人。”
“然后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便彻底崩碎了，也没有了年少时候的情分。”
林慕辞这般说着。
然后她鼓起勇气抬眸看向对面的凌千贺。
“我很生他的气。这一辈子，我都绝对不会原谅他。”
她没有告诉他，赫连兰砚，她的这位前任未婚夫，从她身上取走的乃是她的灵脉。这也是很明显的事情，若是她告诉凌千贺真相，凌千禾便会猜到，当初她是刻意把玉骨莲花让给他的。
虽然说，这是刷魔头好感值的大好时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慕辞就是不太想要让他知道，她牺牲了重生灵脉的机会。
大概是——
不太想让他愧疚？
可是魔头会愧疚么。
她只是下意识地隐藏了这个事情。
而凌千贺看向她，他睫羽颤了颤，正打算说话，但是下一刻，少年的脸颊却突然变得惨白起来。
他伸出手——他的掌心突然浮现出一道鲜红血痕，那道鲜红血痕甚至带着某种让人心悸的莫名微光，然后向着他的心脏方向开始延伸。
鲜红血痕一寸寸地浮现，他神色刹那浮现出了一缕痛苦，然后他伸出手，按压住了他自己的胸口。
他似乎很不舒服。
林慕辞吓了一跳，她立刻冲过去，扶住他的身体，听见这少年的声音，瞬间变得低沉沙哑。
“我的灵脉……不受控制了。”
林慕辞看向他胸口的位置。情况危急，她也不知道凌千贺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因为太过于着急，所以直接扒开了凌千贺的外衫。
露出了他白皙的胸膛——而眼下，原本应该结结实实的胸膛上，却突然浮现出了一朵血色莲花！这朵血色莲花在他胸膛摇曳着，缓缓盛开，荼蘼到了极致。
林慕辞的脸色难看极了。
此情此景，她当然便联想到，让凌千贺能够重生灵脉的那一朵玉骨莲花。
可是怎么会这样，那朵玉骨莲花重生的灵脉，怎么会发生意外？她死死咬唇，眼底涌过疯狂的疑惑，脑海之中飞速呼唤小系统。
“到底怎么了？”
“你出来，告诉我。”
小系统明显也很心虚。
“宿主……那个……”
它的声音含糊不清，显然是很想要敷衍过去。
林慕辞却恨不得把它拎出来，狠狠地打它屁股！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玉骨莲花能够重生灵脉么？”
小系统咳嗽了一声。
“大概是产生了排异反应……是这样的，这朵玉骨莲花吧，其实是被动过手脚的。当年，你被挖灵脉，赫连兰砚就对青雀提过，他想要获取这朵玉骨莲花补偿你。”
“那只青雀当然不可能让你好过，所以她偷偷联系了她们族中的长老，在这朵玉骨莲花上头动了手脚。”
“宿主——你别生气，你先冷静一下啊喂！”
林慕辞仍然冷着脸庞，眼底皆是冷漠厉色。
冷静……？
怎么冷静。
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可以不说的么？
小系统嘟囔。
“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这也是为了走剧情——呜呜呜，宿主你就饶了我，原谅我吧，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也不是故意的……”
它的声音结结巴巴，显得委屈极了。
“我不敢告诉你……”
“如果告诉你，剧情就不对了！”
林慕辞差点气笑，她又想要拎着小系统打了。
学会自作主张了是不是？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这朵玉骨莲花上头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嗯？”
她飞速地看了一眼凌千禾，他脸色苍白，只是胸口的血色莲花更加鲜明灼眼，明明应当是疼的，但是这姿容无双的妖孽少年，居然还笑得出来，他伸出手抓住林慕辞的手腕。
然后林慕辞听见他说。
“你……是在……关心……孤么？”
“孤……甚是……愉悦……”
林慕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都这副模样了，就别说什么废话了。
她指尖缓缓摩挲着他胸口的血色莲花，少年肌肤如雪又冰凉，偏偏这朵血色莲花在他胸口灼灼盛开着，给人一种莫名的妖孽荼蘼之感，而且莲花盛开的地方，温度比旁的地方要高出不止一点点。
但是血色莲花开得越是鲜艳。
林慕辞心中的那股不祥之感，就愈发浓郁。
而小系统在林慕辞脑海之中飞速开口说道。
“是断情！”
“那朵玉骨莲花，是用断情这种药剂催开的——所以等同于它也沾染上了断情的药性，用这朵玉骨莲花催生的灵脉，虽然蜿蜒在人的身体之中，但是长出灵脉的人，却注定不能动情。”
“这东西……很邪性，一旦动情，就会开始反噬自身。”
“让人断情绝爱。否则，就会灵脉逐渐断裂。”
“而若是灵脉二次断裂，这一次，就不止是成为废人了，而是直接死掉……”
“那只青雀，用了她们族中最歹毒的断情，原本是想要对付你的！”
“断情绝爱，她要让你永远不可能跟她争夺赫连兰砚，只要你动情，就是你的死期。”
小系统的声音，一瞬间颤了颤，变得低沉，又隐隐带了几分虐心。
“她没想到，玉骨莲花会被凌千贺服下，断情花会开在凌千贺的胸口。他本是魔，断情对他而言，并不难……但是……”
“他……”
“有心动的人。”
“所以断情开始发作。他胸口生出莲花——他一定之前就发作过，他一定吐过血，但是宿主你没有看到而已。”
林慕辞不说话了。
断情……
的确是个狠毒的绝户计。
这种断情绝爱的设定……可真老土啊，如果是演电视剧，她甚至是会嗤之以鼻地笑出声来的。
但是真的发生在凌千贺的身上。
她看着对面的少年苍白无神的脸庞。
却发现。
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也没有办法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神色，欢快地安慰他没事，这个身体完蛋了还能变成真正的魔头——魔头个屁啊！
那她就没能阻止他成魔了！
她就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慕辞脸色有些难看。她咬紧舌根，问系统。
“没有能兑换的丹药？”
“没有能解掉断情的办法？”
小系统飞速摇头。
“现在这是在演技剧情……请跟着剧情来。宿主，他一定会得断情，而且，他一定解不了这断情。”
“但是你如果想要让他好受一些……”
林慕辞立刻打起精神来。
“如果我想要让他好受一些，我可以怎么做？”
系统似乎是很难说出口，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如果宿主你想要让他好受一些，宿主你可以亲亲他。”
林慕辞：“……”
怎么感觉这不对劲。
“他不是中了断情么，为了避免毒性发作，我不是更加应该距离他远远的——我现在亲亲他，那不是只会更加牵动他心绪，让他发作的更厉害，让他心口更疼，灵脉碎裂来得更快……”
小系统却振振有词地告诉她。
“宿主，有个词，叫做饮鸩止渴。”
“你亲亲他，跟他更亲密些，能够暂时延缓他断情的发作。”
“当然，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的断情下一次发作，只会更加汹涌，更加让他疼痛不堪。”
“等断情发作到了极致，他就碎脉而亡了……”
“宿主，你先看着办吧……”
林慕辞：“……”
是要逼死她么。
合着她做了这么多，全都白做了？
凌千贺如果注定要碎脉而亡——那她这么挣扎都是为了什么啊。
而且——想也知道，如果他碎脉而亡，估计会把仇怨记在她头上，那朵玉骨莲花，是她给他的——她这么一想，缩了缩脖颈，却立刻在心底下定决心。
不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碎脉！
那么还是离他远一点？
这样，他的断情……会不会，就不发作了。
那么她是不是立刻准备收拾包袱逃跑。
她过去虽然说要留在他身边，但是现在她就是他最大的危机，她还是直接逃跑，别管那么多了吧？
林慕辞还在心里头想着，但是对面那个面容苍白的少年，却突然看向她。
唇角缓缓蹭过她的脸颊——刹那之间，她浑身一颤，甚至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酥麻之感，而她抬头看向他，那副微微发怔的神色，让凌千贺眼眸深处再度泛上幽深红芒。
他凑近。
她的耳垂，居然被他的唇瓣触碰！
她绞尽脑汁地试图阻止他。
“你……你……冷静一点。”
“你不是很疼么……”
“我出去。我出去，你忍忍，就好了……”
她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但是凌千贺却直接吻下来。
一点给她说话的间隙都没有。
她呜呜咽咽，他的胸口贴近她的身体。
他的胸膛，生出莲花的部位，灼热而又滚烫。
他的指尖一寸寸地拂过她的脸颊，指尖用力绷紧，有些发白，然后在她脸颊之上打圈圈。原本清冷的瞳眸，又再度升腾起血色，但是却带着更加旖旎的情绪。
林慕辞动也不动，脑海突然浮现出了四个大字。
“同赴巫山……”
啊呸呸，这样做是不对的！
他的断情会发作得更厉害的，这只是饮鸩止渴……她疯狂推搡着他的胸口，但是她根本推不动他，自己反而向后跌落。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眼底。
是灿烂星河。
他一点点地用舌尖舔着她的唇。
胸口的疼痛消失，却变得愈发滚烫，他脸颊却浮现出一丝疯狂的红晕，不再苍白。
他告诉眼前愣住的小婢女。
“不疼了。”
小系统狂喊。
“宿主你要不要考虑立刻抽身逃跑？”
林慕辞：“……”
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么个情况，她怎么逃？
他的指尖掠过她的脊背，她呼吸急促，眼神摇晃迷离，但是仍然有一息理智尚存。
“凌千贺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动情……”
魔头人设不能崩啊！
冷酷魔王，怎么会对人类少女心动呢。
但是他唇角上扬。
“我没有动情。”
“我只是——喜欢我的暮辞姐姐。”
林慕辞有点恍惚，却差点被他气笑了。
这不还是一样么！
嘴硬什么！
该死的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