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满地银装素裹，大地披上一层银色外衣，屋旁梅花怒放，清冷香气扑鼻而来，林慕辞则是已经坐在车上。
她要去拍戏。
车上，李叔则是跟林慕辞聊起了凌千禾。
“昨天的那个男孩，还挺有礼貌。”
“不过我觉得他不普通。”
林慕辞想了想，问李叔。
“哪里不普通？”
李叔也说不好。
“哪里都不普通啊……那张脸就绝对不能算平平无奇了吧？这么帅的男人，简直是——不知道怎么长成这样子的。他妈咪估计得是个大美人。”
“这小子看着人挺友好，但是我觉得他可能藏了一些秘密。”
“小辞你跟你妈咪人都单纯良善，不知道有的人，就是表面优雅，背地黑暗，尤其是他又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
“有事遇到危险，一定要给李叔我打电话，知道么？”
林慕辞点了点头然后向剧组走去。
凌千禾的秘密，她比谁都清楚。
她不担心的。
……
剧组里头，岚姐裹着剧组人手一件的黑色大羽绒服在候场，跟她工作久了之后，林慕辞对这位影后愈发充满好感。
主要是赵岚完全没有什么影后的架子，她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大前辈，没有半点傲气。
鹿可可在节目里头都还骄傲呢，但是赵岚就真的是跟工作人员同吃同住，她一心只扑在戏上头。
娱乐圈五大花旦里头，她也是拿奖含金量数一数二的。
去年还担任了海外重量级电影节评委会主席，被其他花旦针对，也不意外。
凌千禾今天好像还没有来，林慕辞走到岚姐身边，跟岚姐一块儿学习着该如何给剧组帮忙。这些都是很宝贵的经验。
然后远远看着一辆黑色不起眼的保姆车停在片场，凌千禾走下车来，他身边跟着陈菲，陈菲好像跟他说着什么，只是他神色冷淡，脸颊一抹不自然的潮红。
陈菲递给他药片。
他蹙眉，拿了一瓶矿泉水把药片吞咽下去。
那股不自然的潮红这才逐渐褪去。
林慕辞有点心疼他。
“他发烧了？”
系统慢悠悠地应答。
“对呀，他昨天冻了那么久，他又不是铁打的。而且凌千禾他的个性你是最清楚的，他从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早上都晕过去了，是陈菲打他电话没打通，跑去找他才发现的，他醒了就坚持要来拍戏，估计是想要见你吧。”
林慕辞轻哼。
“白痴。”
系统心想。
宿主这心软嘴硬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心软就心软。
凌千禾这么做的目的。
不就是为了让自家宿主心软的么。
凌千禾走过来，他跟没事人一样，林慕辞当然也不可能戳穿他，赵岚则是有点可惜的样子。
“今天你们的戏份就杀青了。”
林慕辞抬眸，有点不敢相信。
“这么快？”
赵岚嗯了一声。
“是啊，千禾没有告诉你么？今天拍他最后一场。然后再补拍你们前面那一段最虐心的部分，你流产，跟他说生生世世不会原谅他然后死在他面前那场戏，这两场戏拍完，你们就可以杀青了。”
林慕辞已经习惯了时不时跑来片场拍戏，突然被岚姐通知杀青，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而凌千禾则是点了点头，他扭头看向瞪大眼睛的林慕辞，他眼眸微垂。
“今天的戏很难。”
林慕辞看了剧本。她做好心理准备了。
……
当她再度被捆在地下室，她手脚都有些发麻，少女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军靴踏在地砖上，冷得让人心头打颤，他捏住她的下巴，指尖摩挲她的肌肤，她听见他冷厉的声音，像是刀子刺入她的胸膛那样凌冽。
“为什么？为什么要吃打胎药？”
“告诉我，就这么不想要我们的孩子么？”
口中涌上鲜血的腥味，少女的黑色瞳眸里头盛满慌张与细碎不安，只是她咬紧嘴唇，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之中硬生生挤出来。
“我们的孩子？”
“你不配拥有孩子……沈锦安，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后悔！”
他低下头，深深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头盛满了复杂的情绪，纠结，痛苦，还有一丝噬骨的疯狂。
下一秒。
他好似在下什么重大的赌注一般，然后他看着她的唇，一气呵成地吻上来。
口腔之中是他的气息，带了铁锈的血气让她浑身发颤，她身体抵着冰冷还在渗水的墙壁，她浑身颤抖仰起脖颈，他抱着她，他的声音都哽咽，明明上一秒还在疯狂凌虐她的男人，但是，他的眼泪落在她的肩窝里。
“齐青翎……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呢。”
“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我明明爱着你，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对我们的孩子这么残忍？”
对面的女孩气若游丝，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她说。
“可怎么爱呢。”
“乱世里，爱从来都是奢侈品。”
“你杀了我吧。”
“我不想连累你。你的手下，你的父亲，所有人不是都要你……要你杀了我么？”
他不说话。他本该冷情冷性，他说这个女孩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眨眼。
他说明日会有一千个比她美貌比她温柔比她更善解人意的女孩出现在他面前，他说她不是无可取代的那个，他说世上那么多女孩谁都比她更好。
可是眼下，他眼泪坠落，他抱紧她，却像是抱住了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她说。
“杀了我。”
他摇头。
心死如灰。
在地下囚牢里，他抱着她，鲜血一点点地渗透过他的手指，他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指端一点点落下的鲜血，他哽咽着，嘶吼着，到最后无能为力地抱着她，他苦苦地哀求她。
“青翎……求求你，别离开我。”
而对面的女孩，她脸颊惨白地看着他。
“会有比我更好的人。”
他的声音，痛彻心扉。
“不会再有了。”
“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人。”
他比谁都清楚。
他再也得不到更好的人。
年轻的军阀，俊美的男人，他取下自己的皮带，他把自己的手掌跟她的手掌绑在一起，他用力抱起她，慌张失措的模样，是他这辈子都从未有过的狼狈。
他开口。
声音带了嘶吼。
“我带你去找医生好不好？”
“去给你开药，去打止痛剂，求求你，别走……”
她只是抿着苍白的唇，她的眼睛亮亮的，那么美，是他这辈子再也看不见的好风景。
她轻轻地抚摸着他冷硬的轮廓，看着他那双曾经阴郁不堪的眼眸深处的慌乱，看着他痛得好似灵魂都要碎裂开的样子，她笑了笑，说。
“别……记得……我了，这样，你还能……”
“当个……意气风发的……少帅。”
他不会心疼的吧。
那么多的漂亮女孩子都会爱他的啊。
不心疼最好了。
她也没欠过他什么。
她手指一点点无力地垂下——他抱着她的身体，看着她双眸一点点地闭上，他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医生来了，却遗憾地告诉他抱着的只是一具尸体。
年轻的少帅站起身掏出手枪。
“你胡说！她只是睡着了。”
“她只是带着我的孩子睡着了！”
“你如果再胡说半句话，我一枪崩了你！”
医生战战兢兢离开，年轻的男人半跪在地板上，他流泪，心好像一瞬间碎成了灰。
他想到他第一次在女校门外见到她，她穿校服，她捧着花，他想这个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挺适合娇养着，便有了这段缘分。
后来知道她给地下党传消息，后来知道她讨厌打仗，后来知道她只想能让更多人平平安安过一生。
他恨她，他爱她。
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惩罚她，他禁锢她，占有她，却也让自己沦陷在她那双倔强清澈的眼眸里。
“我不会爱你的，你别妄求什么，你齐青翎算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你只是我的一个玩物。”
“你别以为我会心软！”
“你死了又如何？”
“我不会为了你心痛一下！”
可是。
他摸着她的冰冷脸颊。
疼得灵魂都麻木了。
他恨不得自己就死在这一刻，他的回忆化作无数利箭，一瞬间让他万箭穿心。
他那么嫌弃地说出那些话，其实是他惊慌失措的内心本能反应，想要掩饰他的爱，他不敢相信，他早已经爱上她而不自知。
他以为他是在惩罚她的不够乖巧，不够听话。
可最后他才知道，原来他是在惩罚自己的狂妄自大，原来到最后疼得宛若万箭穿心，疼得宛若千刀万剐的人是他。
他再也没有他的青翎了。
……
这场戏拍了整整五个小时，从白日拍到黑夜。
导演最后喊停的时候，凌千禾都没放开林慕辞。
林慕辞觉得自己浑身已经麻掉了。
凌千禾揉了揉她的手掌，他面无表情问她。
“弄疼你了么？”
他眼圈还是红的。
“抱歉，我刚才太入戏……想到了一些……过去。”
失去她的痛苦，还深深留存在他心里。
哪怕知道这只是拍戏，但是痛苦再来一次，他仍然疼得快要死掉一般。
凌千禾看着她的手腕，林慕辞低声说没有弄疼她。
他凑近她。
林慕辞有点吃惊地看着他。
凌千禾拨开她鬓边的碎发。
“你刚才演齐青翎的时候，对白说得很顺。”
“就像是那种话，你曾经说过一样。”
林慕辞心虚地傻笑。
“是么……哦，可能我演戏比较有天赋。”
凌千禾仍然红着眼睛，他手指一点点摩挲过他自己的唇瓣。
导演上来让化妆师赶紧给他改妆，他现在状态正好，情绪到位，接着拍他最后一场单人杀青戏，也能连得上，就是他最后用枪自杀的那一场。
他护城数日，让百姓撤离，最后自己死在城墙之上。
林慕辞站在那里，凌千禾转过身看着她，他看着她，他说了一句什么，转身离去。
风太大，林慕辞没听清楚。
“什么？他说什么？”
她只能求助系统。
系统唔了一声。
“他说你亲起来就是那个味儿。一点儿没变。”
“宿主，我觉得你有七八成概率，是真的被这个小兔崽子认出来了，你要怎么办？”
林慕辞愣在原地。
她要怎么办？
她……她还能再跑路么？
算了，先糊弄着呗，还能怎么办。
“可是他的好感度，你不是说还停留在百分之四十么，你这不靠谱的系统。我要投诉你。”
系统这会儿可是硬气起来。
“他好感值就是百分之四十。鬼知道这小兔崽子怎么想的，可能是还没有那么确定吧，也许是我们系统结算有延迟呢。”
林慕辞气得想骂人，系统话锋一转。
“不过我建议你不要跑路，凌千禾要是再虐死你一次，可没办法再把你抢救回来了哦~”
“我们这一边建议宿主您先装得乖巧一点呢。你在戏里，在现实里都虐得他死去活来，我不相信他不想报复回来。”
林慕辞一脸冷漠。
不许她跑。
这是要让她被这该死的凌千禾给再次吃干抹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