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语文考试十一点半结束,下午三点到五点考数学，中间有很长的休息时间。
乔乔出考场后直接去年级组办公室找班主任，跟她说了许悠悠的事。
许悠悠刚挂完生理盐水,正躺在校医室的床上休息。
宋老师问了校医才知道许悠悠是急性肠胃炎引起的腹泻，不算严重，但卧床休息是免不了的。
在学生身体面前，月考当然得让位。
宋老师打电话给许悠悠的妈妈，让她接许悠悠回家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宋老师拍拍乔乔肩膀,她已经知道乔乔为了送许悠悠来校医室考试迟到的事,“没事,等会儿我去找邱老师解释一下情况，不用担心她为难你，你先去吃饭，不要影响下午的考试。”
乔乔乖巧点头说好，“谢谢老师。”
等乔乔走后,宋老师狠狠拧了拧眉。
她在七中任教多年，当然知道学校行政处某些老师对学生的态度有很大的问题,颐气指使或者按心情看人办事不是一两天了……
就像这回乔乔的事，要是让年级里任课的老师处理,会让乔乔先进去考试,等考试结束再去追究她是不是撒谎的问题。如果真的是乔乔撒谎,再以考试迟到十五分钟的原因取消她的单科成绩也不迟。
但那位邱老师显然连去查证乔乔是否真的撒谎都没有,要不是陆迟插了一手，恐怕当时乔乔就得来办公室找她,一来一回至少又要浪费十几分钟的时间,必定会影响到考试。
·
乔乔和程曦一起去校门口一家小饭馆里吃饭,刚好遇到了陆迟他们。
姜南率先注意到她们，抬起胳膊颠颠地跟她们打招呼，“曦姐，新同学！”
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同一家饭馆。
乔乔看了他们一行人一眼，目光在陆迟身上顿了顿，和程曦在靠墙的一桌坐下。
陆迟他们坐在她们旁边那桌。
姜南看了一眼一到吃饭时间就死难伺候的陆迟，又瞅瞅正低声跟程曦商量吃什么的乔乔，突然贱兮兮一笑，拉了个凳子坐在过道里，趴在乔乔她们的桌边，开口：“诶，新同学……”
乔乔扭头，用认真的口吻说：“你不要一直叫我新同学，感觉很奇怪……”
姜南一噎，“那我叫你什么？乔乔？”
乔乔理所当然地点头。
姜南慢慢回头看了身后的陆迟一眼，又默默转回来，飞快摇头拒绝：“不用，我觉得新同学喊起来很好，朗朗上口，还……显得特别！”
“……”你开心就好。
乔乔收回视线，继续纠结到底吃什么的问题。
“诶，我话还没说完呢！迟哥帮了你……”
姜南话还没说完，一卷手纸砸上他的后脑勺。
陆迟靠墙坐着，双手环胸半抬着眼睛看他，“吃、饭。”
姜南摸着后脑勺嘟哝：“迟哥我这是在帮你争取福利！你怎么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当然这话他绝对不敢说出口，只敢在心里腹诽。
陆迟食指扣了扣菜单，示意姜南麻溜儿点菜，“争取个屁福利……”
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人。
校门口就这几家小饭馆，菜单姜南都快倒背如流了，拿过菜单放到一边，跟服务员报了一串菜名。
等服务员转身走后，他突然反应过来，“我操迟哥！你不会是……”
陆迟凉凉睨了他一眼。
姜南看了眼乔乔，凑到陆迟跟前压低声音说完后面半句话：“吃醋了吧？！”
陆迟不置可否。
姜南“啧啧”摇头，一副心碎的样子，“见色忘友，色字头上一把刀，温柔乡英雄冢……”
姜南声音本来就没有刻意压得太低，再加上他们坐的位置本就挨得近，乔乔和程曦把他们的对话几乎听了个清清楚楚。
程曦看了一眼红着耳朵差一点就把头埋进碗里的乔乔，牙齿磨得咔咔响，“姜南，闭嘴！再逼逼一个字给我试试……”
·
陆迟他们的菜多上得慢，乔乔和程曦吃完好一会儿后他们才出了小饭馆。
姜南走在前面，嘴巴一路不停，“那姓邱的就是个傻x，诶你们还记得刚开学那会儿，她找人给她搬东西，迟哥不是没甩她？她那脸色，嘴里还逼逼什么你这样的同学怎么能进了七中啊咧啊咧的……转头知道迟哥是谁了，我去，那脸变得比京剧变脸还厉害！你说她一个行政处的老师，一天天的戏这么多干什么？给谁看？”
陆迟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在最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姜南把他知道的所有邱老师的极品事全拉出来念了一遍。
陆迟“啧”了一声，抬手掏了掏耳朵。
吵。
“陆迟……”
身后有人叫他，声音细细绵绵一听就知道是谁。
陆迟停下脚步，转过身。
乔乔踟蹰几秒，把手上拎着的奶茶递给他。
“谢礼？”陆迟挑眉。
“嗯。”乔乔点头，“谢谢你早上帮我的忙。”
陆迟看了眼面前透明封装的微微透着浅粉的奶茶，抬手接过来，扎开喝了一口。
草莓味。
钻心的甜。
·
月考持续两天。
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数学。
第二天上午考理综，下午是英语。
月考的目的是为了检查学生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没有必要过多难为学生，因此这次月考的难度不算高，维持了七中月考惯常的中等难度，难题偏题不多。
乔乔数学和理综都是提前交卷，陆迟紧跟在她后面出了考场，“连续两门提前半小时交卷，这么狂？”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楼道里静悄悄的。
乔乔在楼梯转角处回头。
她今天难得没有穿校服，白卫衣牛仔裤，黑色马尾软耷耷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白的好像在发光。
“题不难。”乔乔实话实说，“数学除了倒数第二道单选，最后一道填空和大题之外，其他的题区分度不高。”理综也是，只有物理部分的一大一小两道题需要稍稍拐个弯。
“嘶……”陆迟胳膊搭在扶手上，舌尖舔了舔后牙，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话不能在别人面前说，知道吗？也就我觉得你这样可爱，要是换个人恐怕得揍你了。”
乔乔瞪了他一眼，噔噔噔跑着下了楼梯。
阳光下，她的两只小巧的耳朵红得发透，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好像搔在陆迟心上。
心里抑制不住地发痒。
·
最后一门是英语。
卷子发下来，乔乔大概翻了一遍，转过卷头开始填写姓名信息。
刚写完名字，乔乔就觉得小腹一阵闷痛，一股热流隐隐流了出来……
笔尖顿在纸上，乔乔捏了捏手中的笔。
她身上没带备用的东西。
离考试结束还有两个小时。
很尴尬的处境。
乔乔垂眸，睫毛颤了颤，指尖碾着笔转了一圈，竭力忽略身上的感觉，低着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做题。
可能是提前了一周的原因，这次比往常要疼得厉害。
乔乔面色发白，慢慢侧趴在桌子上。
英语题出乎意料的简单。
乔乔很快答完，填涂完毕，她撑着检查了一遍，把卷子和答题卡整理好放在桌子右上角，闭上眼睛趴在桌子上。
陆迟坐在乔乔斜后方，从乔乔侧趴在桌子上明显能看得出来是在强撑着答题开始，他就知道她可能身体不舒服。
但乔乔自己不举手，他也不能直接上去问她怎么了。
短短两个小时开始变得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考试结束的哨声，卷子从最后一排传着往前交了上去，监考老师点完卷子示意大家可以离开。
浅色的牛仔裤料子薄，她可能已经蹭到了裤子上……
乔乔咬牙坐着没动，想等人都走完了她再走。
“不舒服？”头顶传来陆迟问询的声音。
乔乔仰头看了他一眼，小腹的疼痛让她有点不想说话，她点了点头。
她仰头那一下让陆迟看清楚了她的脸色，惨白的吓人。
他拧了拧眉，见乔乔一只手按着肚子，差不多知道她是肚子疼，就说：“我扶着你走？”
说着他伸手要搀着她起来。
教室里还有人没走，乔乔慌忙中握住了陆迟的手腕，近乎祈求地看着他，“不要动我……”
葱白纤细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指尖沁凉，捏着他的手腕，用力的发白。
陆迟对上她疼得泛着水光的眼睛，知道她是疼得厉害。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铺天盖地的心疼。
他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任由她捏着或许能转移一丝疼痛。越发小心翼翼地对待她，就连说话也轻了不少，“疼得这么厉害，我让人去找校医？”
乔乔摇了摇头，惨白的脸上蓦然泛起些微血色。
她慢慢松开他的手腕，声音轻的快听不到，“陆迟，你先走吧，不用管我……我……不是生病……”
到底难以启齿。
不是生病，但是肚子疼。
陆迟看着乔乔忍耐中带着一丝羞赧的表情，少的可怜的生物知识突然在脑海中高亮起来，他耳尖微微一红。
“不是……这要怎么办？我去给你弄点红糖水？”
乔乔看都不敢看他，低着头拼命摇头，“不用！你……你快点走吧！”
陆迟根本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在这儿自己走掉，他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水杯，走到教室后面接了一杯热水。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楼道里也静悄悄的，看来人都已经走了。
乔乔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水，一咬牙突破羞耻度，“我蹭到裤子上了！你站在这里我根本没办法起来……”
所以你赶快走吧赶快走吧！！！
乔乔低声吼完后，陆迟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蹭到裤子上’是个什么意思。
旋即，他后知后觉地想，他前半辈子的害羞脸红不好意思可能都用在今天了。
用在面前这个害羞地不敢抬头露出两只红通通的耳朵的小姑娘身上。
陆迟用了半分钟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东想西想。
他脱下校服外套罩在乔乔身上，“穿上。”
然后背过身，“处理好了叫我。”
还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轻飘飘落在肩上，乔乔看了一眼陆迟的背影，站起身红着耳朵把他的校服外套穿好，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手帕纸，沾了点水，弯腰把椅子上浅浅的痕迹擦掉。
血腥味轻轻散开，陆迟喉结滑动，耳尖再度红了红。
乔乔处理好一切，看了一眼陆迟，“我好了……”
陆迟转过身。
少女穿着不合身的校服外套，大半个人被罩在衣服里。袖子太长，堆在她手腕处，露出几根纤细莹白的手指。
目光落在白皙的脖颈处，衣领俏皮地翻着。
陆迟伸手，把没搭上的校服拉链搭上，直直拉到最顶上，这下衣领全部翻了起来，围住乔乔小半张脸。
他退后一步，看着愈发显得小巧玲珑的少女，在她伸手去拿桌上的书包时，他长臂一伸，拎着她的书包从她头顶绕过，另一只手把水杯塞在她手里，“走吧。”
乔乔把水杯抵在肚子上，热热的感觉让她稍微舒了口气。
她慢慢在前面走，陆迟单手拎着她的书包跟在后面。
两个人一路到了校门口，乔乔回过头正要说话，陆迟已经先她一步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在她背后轻轻推了一下，把她推进车里，自己紧接着坐了进去。
“星河佳苑。”
出租车后座不大，两个人虽然没有挨着坐，但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乔乔动了动头，从竖起的衣领里露出下巴，轻舒一口气的同时悄悄转头看了一眼陆迟。
陆迟正好也转过来看她，两个人视线对上，乔乔愣了一下，欲盖拟彰般飞快撇开头。
·
出租车停下，被车厢里缓缓流动的暧昧气息弄得面红耳赤的乔乔赶忙拉开车门钻出车厢，回头跟陆迟要书包，“我到家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却见陆迟付了钱，拉开另一边车门也下了车。
出租车开走了，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你……”
乔乔还没说话，门卫大叔从小区里走了出来，亮声跟乔乔打招呼，“今天放学早？”
乔乔点了点头，“今天考试了。”
“小姑娘学习好，考试肯定不用担心的！”门卫大叔乐呵呵的。
和乔乔说完话，门旁大叔又转头看向陆迟，惊讶道：“哎哟小伙子今天回来得早！平时都要晚上十点多呢……”
乔乔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陆迟笑了一声，走近两步，拽着她过长的衣袖往小区里走。
被他拽着，乔乔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她在脑海里慢慢回想着……
小区保安队长爽朗地笑着。
——“跟你住对门的也是个高中生。父母不常见，常出入的也就是家里的保姆。”
——“那小伙子看起来不太好惹，不过不太爱搭理人，你又不招惹他，不用担心。”
进了楼门，陆迟牵着小小一只的乔乔走到电梯前，松开她的衣袖去按电梯。
到了这会儿，基本上猜想都被验证了。
乔乔反而平静下来，“住在我对门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