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那么蠢吗?”楚寒白了洛长歌一眼。
洛长歌挑眉:“那可不一定,你看,我先前一直觉得商容的影子是很聪明的,最起码是比商容聪明的,但他不是依旧说出了那种败坏我名声的话嘛,所以人啊,蠢的时候谁都挡不住,还是事先提醒一下比较好。”
“你就没问问他,为什么那么说吗?”楚寒问。
洛长歌啧了声:“他想说自己就会同我说,根本不需要我来问。哎呀,不要说我了,说说你,你不是让我好好回忆一下到底觉得了云道哪里眼熟嘛。”
楚寒:“你回忆起来了?”
洛长歌点头,但并没立刻回答,而是做贼似得朝四周张望了一番:“你这里安全吧?”
楚寒不解:“有话就说,能别这么猥琐吗?”
洛长歌摇头:“并不是我想这样,而是我回忆起来的那个人不太适合在云川的任何一个地方光明正大的提起。”
楚寒皱眉,不适合在云川提起,难道洛长歌觉得很了云道很相似的那个人是云川之人?
楚寒扭头冲厨房喊了一声:“子溪,你先出来一下。”
郁子溪围着小围裙,袖子挽在臂弯,左手握着一只老母鸡的脖子,右手拿着一把大菜刀:“师尊唤我何事?”
“你抓着只鸡作甚?弄一身的鸡毛,脏死了。”楚寒起身走到郁子溪身边,把他头发上粘的几片鸡毛给摘了下来。
郁子溪笑眯眯道:“杀鸡啊,晚上给师尊炖鸡汤喝。”
“先把鸡放一放,你能不能在咱们的小筑外布一个结界,能阻断一切消息的那种。”郁子溪的围裙松了,楚寒又重新给他系了一下。
“一个结界而已,你也能布,我也能布,为什么非要让郁师侄来布。”洛长歌不解道。
“当然是因为我们两人所布的结界有可能会被人趁虚而入。”楚寒道。
“开什么玩笑?”洛长歌失笑,“结界之术你我都明白,除非是实力与你我二人相差不多,且十分了解我们术法本源之人,否则绝无可能趁虚而入。”
楚寒挑眉:“没跟你开玩笑。”
两人对话间,郁子溪已经把结界布好了,临被楚寒赶进厨房时,他还笑眯眯的小声道:“师尊不要忘了给奖励哦。”
奖励是什么,楚寒当然知道,自我献祭呗。
“我说你们俩每天这么黏黏糊糊的,都不会觉得恶心吗?”洛长歌一脸尴尬。
楚寒反问:“那你身为一峰之主,每天让一个哑巴给你洗澡,你不觉得恶心吗?”
“话不能这么说,又不是我逼他的,是他自己非要给我洗澡,我拦不住,又不敢拒绝,我怕我一拒绝,他又生气离家出走了。”洛长歌好像很有理的样子。
楚寒呵呵,并没发表评论,只是言归正传:“快说你回忆起了什么吧。”
洛长歌收敛了几分,走到楚寒身边,然后贼兮兮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卷轴:“你先看这个。”
“这是什么?”楚寒接过卷轴,将其展开之后发现这是一幅画。
画上是无边的红流血水,四人御剑停在血水之上,画面很是细腻精致。
这四个人里为首的是一名女子,白衣飘飘,手中握着一柄银剑,这把剑……楚寒一托掌,又一柄银剑赫然出现在手中,剑鞘雕花很是古朴清冷。
“看,画里的这把剑是不是跟我手里的这把一模一样?”楚寒问洛长歌。
洛长歌取过楚寒手中的银剑,仔细比对之后,发现二者确实一模一样,但:“这这这是慕轻烟的佩剑却尘啊!你从哪得来的这把剑?”
“这是慕轻烟的佩剑?!”楚寒虽然吃惊,但仔细回想,其实知道杜雨山的天资和剑术都来自于慕轻烟,并企图利用小变态赴恶灵池取剑之时,就该想到这把剑其实就是慕轻烟的单锋佩剑却尘的。
“这把剑是从恶灵池中取得的。”楚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告诉了洛长歌。
洛长歌听罢,张嘴愣了许久:“竟然还有这种事!但后人问起慕轻烟时,掌门不都是说她佩剑遗失,尸骨不寻吗?她的剑怎么会在恶灵池里?”
楚寒摇头:“不清楚,兴许是有人故意丢进去的。”
洛长歌不解:“故意丢进去?”
“不是没这可能,毕竟一说起恶灵池,众人都是畏惧,且其中怨气过盛,凡近者必死,当然,子溪体质异于常人,不在此列。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如果藏东西的话,恶灵池其实是个很好的藏匿地点,因为胆小的人进不去,胆大的人进去就死了,这样,秘密就不会泄露了。”楚寒,“不过我也只是猜测,事实如何尚不清楚,暂时也没有头绪。”
“我倒觉得你这个猜测挺有道理的,不过恶灵池的结界早在当年云川移山填海之后就设立了,且十分灵敏,一只蚊子飞进去都会被发现,而慕轻烟是在此事发生几十年后死的,当时结界已经存在了,到底是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通过恶灵池上的结界,把却尘剑丢进去呢。”洛长歌狐疑道。
“此人是谁,我已经有了猜测,但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暂时不能相告。”楚寒将目光放回那幅画上。
慕轻烟的身后,是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面如冠玉,一头白发用一条红绳系在脑后,身姿傲然,手里拿的是一把寒冰打造的窄剑——踏雪。
而这个人,就是当年被骨钉钉死在恶灵山的踏雪峰峰主,踏雪。
四人最末的那个男子,面相温和,毫无攻击性,一袭白衣,外罩一件藕色长衫,尤是文雅,尤是仙。
他手中所执的是一柄古铜造就的剑,典雅古朴中透着一股寒气。
这个应该就是云梦升了,而那把古铜剑便是云梦升的佩剑——是非。
之所以不提中间这第三位,并不是他不值得一提,而是楚寒真没认出这人是谁。
当年参与云川移山填海之行的带头人一共有四个,慕轻烟和踏雪两个剑术天才打头,云梦升在最末,这夹在中间的第三其实是在慕轻烟死后不久便金丹自爆的无相峰峰主,了无缘,也是当年的云川第一辩,修真界幻术第一人。
了无缘真名其实不叫了无缘,“了”是他的姓氏,但“无缘”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法号,而且是第二个法号。
了无缘是被一个得道高僧从死人堆里捡回去的,自小剃度出家,高僧赐他法号——净世,每天受佛礼熏陶。但他就跟那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熏了八年的佛礼,最后还是没一点儿佛家慧根。后来高僧就给他换了个法号,叫“无缘”,本意是希望他与凡尘断绝尘缘,自此无缘,一心向佛,哪知道了无缘却用行动诠释了“无缘”的另一层意思——与佛无缘。
他十三岁的时候,离开佛门,改行修仙,二十三岁结丹,二十七岁以一招名叫“纹心雕魂”的自创幻术名噪一时,被推崇为幻术之首。
但自从他金丹自爆之后,不仅成了个废人,还变成了一个老头儿,一头糟糟白发,满脸皱纹,脊背佝偻,步伐蹒跚,平时云川举办弟子选拔,都会考虑到他腿脚不便,不让他来。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人疯。
不过任谁年纪轻轻便身居修真界幻术一脉之首,却因为闭关出岔,一夜之间修为全废,根骨挫尽,都得疯。
按理说,这画上的第三个人应该就是了无缘,但楚寒印象里的了无缘又老又疯,完全没办法与画上那位一身青衣,手持黑剑,一脸运筹帷幄的美男子相提并论。
但不得不说,当年的了无缘确实好看,不过属于雌雄莫辨那挂,乍一眼,分不清男女。
“这是当年掌门四人移山填海的画像,从前往后数,第三位是了无缘。”洛长歌指着画上那名青衣男子道。
“猜到了。”楚寒看着洛长歌,“然后呢?”
洛长歌指着了无缘的眼睛:“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楚寒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确实有些眼熟,这种泰然自若的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是,“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而且万一是画师为了表现他们的神韵,自己添上去的呢。”
“只一个眼神,确实不能说明什么,但我想说的并不是画上了无缘的眼神。”洛长歌顿了顿,“我想说的是他的眼睛,你看他的瞳孔。”
楚寒狐疑的看了看画上了无缘的瞳孔,皱眉:“没发现什么异常。”
“阿楚你眼神儿怎么这么差!”洛长歌简直绝望,他把那幅画放在离楚寒眼睛很近很近的地方,“你再看!”
楚寒又看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
洛长歌一拍脑门,放弃道:“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他瞳孔外面还有一个圈儿吗?”
他这么一提示,楚寒终于注意到了,了无缘的瞳孔之外还有一个很圆滑的圈儿,两个圈儿形成的环是紫色的。
这不就是重瞳嘛!
只是外层瞳孔的颜色不是黑色而已。
“我的阿楚啊,你终于看出来了。”洛长歌道,“我记得,修习幻术之人虽然可以改变相貌,但是眼睛是不会发生变化的,在咱们去云岫城之前,了云道不是变化了两个模样嘛,一个是柴夫,一个是灯谜老者。灯谜老者我见过,但是当时天色太黑,并没有看清他的瞳孔,当时也没注意,那那个柴夫呢?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楚寒摇头:“没有。”
洛长歌一愣:“你不要否定的这么快好不好,再仔细想想嘛。”
楚寒:“我们在千水镇破庙再见到那个柴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
“原来如此。”洛长歌摸着下巴,“那你总该注意到了云道了吧。”
楚寒点头:“我们到云岫城的第一晚,看到商容杀人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他明明是在害怕,但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害怕,而且还有种很是镇定,很是泰然自若的感觉。不过倒没注意到他是不是重瞳。”
“你没注意到,那是你眼神不好,我跟你们在古陵百里红流外碰面时,就注意到了,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你昨日那么一问,我回去一回想,很快便想起来了。”洛长歌挑眉。
楚寒皱眉:“所以说,你觉得了云道其实就是了无缘?”
洛长歌摇头:“不确定,只是怀疑,因为修真界重瞳之人本来就没几个,我知道的见过的也就了无缘一个人,虽然他相貌改变了,但是他的眼睛没变,我怕我记错,昨晚还专门找借口去了无相峰一趟,确认无误之后才来找你说的。”
楚寒先前便怀疑,那个了云道跟云梦升或者踏雪他们有关系,而且应该关系还不错,如果了云道就是了无缘的话,那事情就说的通了。
云梦升杀了慕轻烟和踏雪,了无缘想借小变态之手给两人报仇,云梦升知道了,所以就想杀了小变态。
原文中,小变态从恶灵山出来,大杀四方,不仅没当成了无缘的刀,还把他跟云梦升全杀了,并屠了整个云川,凶手跟想找凶手报仇的人都死了,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现在,小变态没有大杀四方,了无缘虽然控制不了他,但仍然可以借他的手揭开云梦升当年的罪责,所以才出现了云岫城往后这一系列的事。
“师尊呀,鸡汤熬好了!”郁子溪端着一只紫砂盆,颠颠儿跑出厨房,放在了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