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是去桐洋村拉化肥的拖拉机，走，我帮你去打声招呼。”
黄大山快步朝那拖拉机走去。
丁远跟在他身后小跑。
黄大山走到正在用力摇动拖拉机的村民身旁，大声喊道：“兄弟，去桐洋村是吧？”
“是啊，村长要去？”
那人边摇边大吼。
拖拉机的头冒着黑烟，发出野兽般的吼叫。
“我不去，我这弟弟要去桐洋村，你帮我捎上吧！”
“好啊，让他坐上去吧！”
拖拉机“突突突”地在俩人的喊叫中发动了。
丁远看着拖拉机，想起了曾经开拖拉机的父亲，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小时候。
父亲每个周末也是这样摇动拖拉机，然后载着他去供销社的化肥供应点去帮村里拉化肥。
那人坐上去双手握着扶手说：“小兄弟，上来啊。”
“哦，好。”
丁远反应过来，连忙坐上他的右边。
拖拉机开动了，他举起手朝黄大山挥舞着：“大山哥，多谢了！你回去吧！”
黄大山站在拖拉机后面的马路中间，一直目送他们出了村。
回到桐洋村。
丁远快步跑向财政所。
“小丁，你可来了。”
“你等我？”
丁远估计这个就是要来交税的人。
之前他没有见过，但是林业站的人告诉过他，今天到饭点的时候有一辆大货车要通过关卡，会有人来交税。
“你车上拉的是啥货？”
丁远边开门边问。
“一半是笋干，一半是木料。”
“木料，那林业站那边手续都办齐全了吗？”
“办齐全了，这不就等着到你这儿交特产税嘛。”
林业站和财政所的税征人员经常合作。
财政所外面的关卡属于财政所和林业站两家一同守护。
毛竹、木材、笋干等等，只要想通过这道关卡，该办的手续必须要有。
代征员们也经常向林业站通气，有木料或者毛竹要过关卡。
林业站也经常向代征员们通气，有笋干要过关卡。
两个兄弟单位处得比较友好，互帮互助。
“多少笋干？”
“不多，因为大部分是木料，笋干只有三千斤。”
“没有隐瞒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刚才林业站的几位已经看过了，车这会儿正在地磅上等着呢。”
丁远打开窗户。
这扇窗户的外面七八米处就是地磅。
凭这么久的收税经验，他看了一眼就能估算个大概。
林业站的工作人员正站在货车旁，丁远朝他伸出三个指头。
那人指了指地磅，点点头。
“好吧，三千斤。”
随着算盘一阵噼里啪啦，他快速开出税票。
“给，这是税款。”
“好。”
丁远接过钱，仔细地点了起来。
一连点了三遍都没有错，他这才放心地收好。
那人走后。
丁远关上门窗，把牛皮纸袋锁进保险柜中。
税款则放进了帆布包里。
这个点已经来不及去信用社存钱了。
有了上次赵磊和李少兵撬锁偷钱的事发生，丁远都不让任何一分税款锁在办公室里。
哪怕是锁进保险柜他也不放心。
那俩小子脑瓜子那么活络，今天能用肥皂偷模打锁匙。
明天就能用其他更简便的方法开保险柜。
他觉得还是背在自己身上更安全，至少自己能亲自看着这些钱。
窗外的大货车开远了。
丁远锁上办公室的门，下班回家。
刚走到桐洋村和肖家埔村的岔路口，一个人影站在前面朝他招手。
“大爷？”
他轻声叫着跑过去。
正是财政所之前的门卫老人老黄。
“大爷，你怎么站在这儿啊？”
“唉，我也不方便去所里找你，刚才在街上见你进了所里，我寻思天都快黑了，你一会儿一定会回家。”
于是老人就站在这路口等他。
“大爷，你等我有啥事儿？”
毕竟之前老人的儿子吴宇，坚决反对老人向丁远透露半点儿关于赵永波的事。
因此丁远并没有再抱希望。
加上今天黄大山给了他那包证据，他也就对老黄手中的证据没有太多期盼。
“我儿子不让我和你说，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老人支吾了半天，说出这番话。
“大爷，我不会在意的，吴宇的担忧也是对的，我不怪他。”
“那就好，还是小丁你通情达理啊。”
“大爷，你在这儿等我就为了说这些？”
丁远有些惊讶。
大爷了解他的为人，如果是担心自己会记恨吴宇的话，完全不用偷偷摸摸地在这儿等他。
“我……我可以告诉你姓赵的做的事。”
“大爷，你愿意说了？”
“嗯。”
“可是，那样就有可能会连累吴宇了。”
“连累他？那个兔崽子别提他了。”
“咋了大爷？”
“臭小子在乡里混了一年学坏了，啥好也没学到，学会溜须拍马了。”
丁远心中一乐，这老黄心思挺直的。
于是他安慰道：“大爷，吴宇那是情商高，他想为自己闯一条出路。”
“小丁啊，你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就是懂道理。”
老黄更加认定自己找丁远找对人了。
他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拿出有一个用布抱着的小包裹。
“这个给你，你好生放弃来，到家再看。”
“好，多谢大爷！”
丁远双手接过来，放进了自己的帆布包里。
“孩子，你要小心些啊。”
“大爷，我会的。”
“那我就走了。”
老黄转过身，迈着蹒跚的步伐朝桐洋村老街走去。
丁远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他用衬衫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回过身大步朝村里走去。
晚饭后。
他把院门、堂屋的大门全都闩好。
回到自己的屋里拉上窗布，对着点灯打开老黄给的小布包。
里面不是任何票据。
而是一个边缘卷角、旧得不能再旧的笔记本。
他小心地翻开一页，发现这是一本流水账。
上面的日期记录得非常详细。
一条一条对应着每个日期都标得清清楚楚。
赵永波几月几日请客虚报假账、几月几日收取了哪个商贩的贿赂……
一笔一笔记录得像是专业财务人员的工作日志一样。
丁远心中大喜。
有了黄大山给的那些票据，加上大爷给的这本流水账。
他相信赵永波这种害虫的末日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