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远一张一张地翻着。
渐渐地,他看出了名堂。
他把其中的五张抽出来递到李会计面前。
“李会计,这几笔有问题。”
“这几笔?”
李会计接过去认真看。
看了好一会儿,他皱着眉头说道:“我看不出是这几笔有问题,单单就是这么看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这几张票据没有问题,那么李会计为啥说这叠票据里会有证据呢?”
“直觉,我凭我多年的直觉认为证据就在这叠票据里,但是你说的这几张我看这没问题。”
“李会计,你是财会人员,财务办事儿最为严谨,不能凭直觉吧?”
“你还真说对了,确实要讲究证据,不能凭直觉。”
丁远看着他,不明白他这么谨慎的人,为啥会说出这番话。
“小丁啊,你看你刚才说的这几张,很明显都是其他村代征员平日里的一些必须的开支,这个他没法做手脚,更没法贪污。”
“是么?”
丁远这时也有些怀疑自己太武断了。
他又认真地看起其他票据来。
一大叠全都仔细看了两遍。
最后,他抬起头问道:“李会计,赵永波手上会有些啥钱?”
“有财政局拨下来的一些补贴,还有就是其他税收的一些税款会经过他的手。”
“我懂了。”
丁远恍然大悟。
李会计莫名地看着他:“你懂啥了?”
“李会计你看。”
丁远还是指着他前面拿出的那五张票据说。
“这几张看着毫无问题,可是这些都是其他税收的税票。”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土特产税能够一本税票允许作废三份,那么其他税的税票也一定有这个规定。”
“你是说,其他税票也有作废的规定?”
“绝对有。”
丁远非常肯定地说。
“你说的这个倒真是问题,我这就问问看。”
说着,李会计拨通总机的电话:“总机吗?请帮我接一下鱼山村啊。”
很快,鱼山村的电话接通了。
“喂,老余吗?我是所里老李啊。”
“哎对对对,我找你问点事儿。”
“你们村除了土特产税之外,还有别的税吗?”
“哦哦,好,我就知道问你准没错。”
“不是不是,我只是个会计,我不管其他事儿。”
“我现在在对账,有点儿事不明白,所以问问你。”
“你们其他税的税票要是不小心开错了,那咋办呢?”
“啊?啊,我知道了,直接作废是吧?”
“好好,我懂了,下次到所里来上来喝茶啊。”
电话挂断了。
李会计朝丁远会心一笑:“和你猜测的一样,真可以作废。”
“但是,既然有税票可以作废,赵永波为啥要找我土特产税来填补呢?”
“这我也就想不明白了。”
李会计为难地说。
丁远知道不能难为他。
以他憨厚的性格,能把赵永波想成小人已经属实不易。
在李会计以往的认知里,他觉得全世界的人全都是好人。
父亲丁大喜在世的时候,总告诫丁远,交朋友一定要交善良的人。
当时丁远问啥样的人才是善良的人。
父亲说,会认为别人是好人的人,一定是善良的。
善良的人以真诚待人,所以才觉得别人是好人。
但是,父亲还说,这种善良很大成分中带着愚昧,是一种愚善,往往会让坏人钻空子。
此时丁远就觉得李会计就是这种人。
人不坏,但有点儿愚善。
他继续盯着那五张票据看了又看。
李会计则在一旁帮着倒茶。
终于,丁远停了下来,说:“李会计,没有错,就是这几张出的问题。”
“每个月财政局下来的钱有多少?”
李会计想了想说:“这笔钱到所里之后是赵所长自己管着,没有经过我们财务这儿。”
“……”
原来猫腻就在这儿。
“每年大概也有好几万吧?”
“这钱都有好几万?”
丁远睁大了眼睛。
他知道昭市城区一些居民出售的房子,三万块就能买到一栋百十来平方的两层小楼。
这赵永波若是光光贪污这笔钱,都能发财了。
更何况还有其他各种的的税票可以做手脚。
李会计似乎也明白过来,他一拍桌子:“没错,这事儿没跑了。”
说完,他又一脸为难地问:“小丁啊,那你说咱们现在知道了这些事儿,咱们改咋办?”
这事万一要是让赵永波知道了。
他这个会计也就做到头了。
可别赵永波没能下来,他李会计的铁饭碗给砸了。
丁远看出他的担忧。
连忙安慰道:“李会计,这事儿你放心,你每天还跟以往啥事儿都没发生时一个样。”
“我不露出马脚?”
“是,你不动声色就可以,其他的事儿我来做。”
“你?可以吗?”
李会计绝对不是看不起他,而是担心他年纪太轻,办事不稳重反而坏了事儿。
丁远何尝不知道他在担心这个。
于是便宽慰道:“你放心,这事儿咱们不能用任何手段去处理。”
“那你说咋办吧?总不能直接去找赵所长吧?”
“不用直接找他,咱们只需要找财政局就好,财政局会有办法对付他。”
“好吧,也许你小子说的是对的。”
“那么,李会计你先忙着,我先下去了,一会儿还有人要找我交税。”
“好好,那你快下去吧。”
丁远三步并做两步,下了楼。
他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走进去。
屁股刚刚坐稳,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他一接起,赵永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丁啊,你在办公室呀?”
“是。”
“哦,刚才我经过你办公室门口,见门关着,我就敲了敲门,你没有听见呀?”
丁远知道,他敲门的时候自己挣在李会计那儿。
“我前面出去了。”
“哦,去哪儿了?”
“到处溜达了一下。”
丁远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去了李会计那儿。
那样赵永波就会追问到底不可。
“哦,好,好,工作之余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减轻心里负担嘛。”
“赵所长找我有事儿吗?”
“也没啥事儿,就是以为你不在所里了。”
“哪能呢?还没有下班呢。”
“那就好,那你就在办公室待着吧,下了班就回去。”
“多谢赵所长!”
电话那头挂断了。
丁远看着手中的话筒发呆。
他不知道赵永波打这通电话的意义合在?
难道就单单是为了查岗?问问他在不在办公室?
事情很快就证明,丁远的担心不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