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票的事儿？”
丁远异常惊讶。
他没有想到事情都过了这么大半年，这赵永波竟然还不死心。
看来这真如黄友根所说，这三份税票不是小事。
否则，贪得无厌的赵永波也不会总打这税票的主意。
“咋样？这大半年来我也没有再提醒你，这事儿你可以考虑考虑。”
赵永波满脸期待。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是个人，就他娘的没有对钱不动心的。
姓丁的这小子出身贫寒，如今一无所有。
他就不相信他会不喜欢钱。
“赵所长，我真没考虑过这事儿。”
“你没有考虑过？”
“没有。”
丁远表情很坚决。
“你……”
赵永波一脸无奈，他继续压低声音劝道：“你先别忙答复我，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你可知道鱼山村的代征员家中为啥盖起了三层小洋楼吗？”
“不知道。”
“他一个代征员哪里有钱盖小洋楼？还不是在税票上动的手脚？”
“他也胆子忒大了吧？那可是国家的钱啊！”
丁远大吃一惊。
代征员在税票上做手脚的确是常事，有不少代征员都这么干过。
但是能明目张胆干到家里起洋楼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要么就是有些代征员也捞了不少，人家低调地存着没有使出来。
要么就是胆儿小，捞得不多，压根儿盖不起洋楼。
这鱼山村的代征员算是桐洋乡所有的代征员当中，最敢“露富”的一个。
“他就不怕被查？”丁远面无表情。
“怕被查？谁来查？”
“税款是国库的，贪污国家的钱上面不会来查？”
赵永波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喔，我明白了，你小子是胆儿小呢，怕被查是吧？”
“我不……”
丁远的“我不是”还没说出来。
就被赵永波抢着说了：“小丁，这事儿你放心，有你赵哥我在，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查你。”
丁远知道他误会了。
连忙解释道：“赵所长，我丁远不是那种人，我也干不出损害国家利益的事。”
“小丁，你这话说得过早了点儿吧？我就当没有听见你这话，你回去之后好好考虑清楚，好吧？”
“我觉得没有啥好考虑的。”
“诶，怎么能没有啥好考虑的呢？你再看看其他村的一些代征员，家里都买上电视机了。”
“我家就我一个人，钱够用就好。”
“小农意识，你这是妥妥的小农意识。”
赵永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痛心疾首道：“兄弟啊，哥不瞒你说，这人一成家啊哪哪都要钱，尤其有了孩子之后更是没有钱行不通。”
“你看你现在这年纪，也很快就要成家了，没有钱你用啥给人姑娘的父母交聘礼？”
“你家那房子老吧？到处都应该修缮，没有钱别说修缮房子，你连套像样的家具都打不起，对吧？”
丁远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若是继续反驳下去，这赵永波还能叫他继续考虑。
干脆就一言不发。
赵永波见他不再开口拒绝，认为自己的劝说已经起了一定的效果。
当即眉开眼笑为他倒酒。
这顿饭吃的丁远如坐针毡。
赵永波则眉飞色舞，说起了自己的腾达史。
那意思就是让丁远做人不能太死板，脑子该灵活的时候就得灵活，得学学他为人处世之道，圆滑点儿有好处。
丁远嘴上应着，并没有往心里去。
“你转正的事其实不赖我，你也知道我不过就是一个小所长。”
“当时是乡领导投票，我在那儿就只能算是一个陪衬，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赵永波极力向他解释。
丁远笑了笑，说：“其实，我还得感谢不给我投票的人，真的。”
因为丁远就没有想过在财政所这地方久留下去。
他经常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
但是有一点他非常清楚，他想走的绝对不是收税这条路。
他相信那条属于自己的道路一定也像他一样在等待，等待他去走、去开拓。
当然，他没有把话全都说出来。
更没有说清楚为啥要感谢不投票给他的人。
赵永波则纳闷儿地问道：“你小子还在生气呢？”
“赵所长以为我刚才说的是气话？”
“难道不是么？我知道你小心心中有委屈、有怨气。”
“赵所长我没有……”
“你先别着急，你听我说，你呢，就把心中的怨气先压下去，今后你跟着我好好干，我就不相信你转不了正。”
丁远注视着他，心中突然想笑。
赵永波见他这样看着自己，问道：“你是不相信我？”
“不，我很相信赵所长。”
“你看，这不就结了吗？下批转正人员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一个名额，怎样？”
“多谢赵所长！”
丁远淡淡地回答。
并没有表现出对于转正这事儿有多大的热情。
“这就对了嘛，有啥问题都是可以好好协商解决的。”
“来小丁，咱们把最后剩的这点酒喝了！”
他给自己和丁远倒满酒，举起杯做了个碰杯的姿势，举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从小菜馆出来。
赵永波拎着他的皮包走了。
丁远则回到财政所，进了代征员办公室。
他刚坐下，敲门声就响了。
声音很轻，他以为是小孩子敲着玩儿，便没有在意。
谁知敲门声越来越着急，仿佛有着一种你不开门我就一直敲下去的固执。
丁远无奈，对着门口说道：“是谁在敲门？门没锁，请进来！”
门这才被推开了。
探进来一张不知所措的脸。
“是李会计呀？快快请进！”
丁远连忙起身走向门口。
他扶着李会计走进来坐下。
“李会计，你找我有事儿？”他边问边倒开水。
“是，有事儿。”
“给，喝杯水吧。”
“多谢多谢！犬子干的那点儿事我都知道了，小丁，多谢你啊！”
“谢啥啊，孩子干了错事咱们应该给个机会才是，对不？”
丁远谦虚地笑了笑。
“不不，我那天就听孩子说了，是我的孩子错了，我替他来向你认错和道歉！”
“可别，李会计，孩子已经认错了，只要孩子改好了咱们就放心了。”
“是是，你说得太对了。”
丁远看着他，猜想他一定不是为这事而来。
他素来与自己无工作之外的交集。
可是看他不安的神情，似乎还有别的事儿。
见他久久不说话，丁远只得试探道：“李会计，你来找我一定还有其他事儿吧？”
“小丁，你说对了，我还真有件重要的事儿找你。”
李会计终于鼓起勇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