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干啥?”
丁远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肖木旺。
“小远啊,别惊讶,咱们是实在亲戚,你要单独去押车了,就当舅舅给你路上买水喝。”
肖木旺从钱包里抽出一小沓十元的钱递给丁远。
“你把钱收起来!”丁远脸上布满寒意。
“别客气,这没多少,也就几十块钱,快拿着。”
肖木旺把钱往丁远的手心儿里塞。
被丁远一甩手,避开了。
“你瞧瞧你这孩子,咋这么生硬的呢?”
“肖村长,我劝你不要走这些歪门邪道,我是不会帮你忙的!”
想当初自己的父亲下葬前,肖木旺竟然威胁村民们,不许他们卖棺材给丁远。
真是风水轮流转。
没想到,他肖木旺居然也有来求着他的一天。
听到丁远明确说了不会帮他的忙,肖木旺脸上的笑容随即收起。
他狡诈的眼珠子瞪着丁远说:“你小子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我给你钱是瞧得起你!”
“肖村长,你看错人了,我可不是几块臭钱就能收买的!”
“几块臭钱”这四个字,触动了肖木旺。
这小子嫌钱少?
于是他又掏出钱包。
“来,这里面还有二百多块钱,全都给你。”
“你真的要给我钱?”
“是是,真心给你的。”
“如果你能回答我一件事,我或许可以考虑帮你带货。”
“真的?”肖木旺喜出望外。
“真的。”
“好好,那你问吧。”
“我很想知道,当初我刚进城的时候,你为啥要对我赶尽杀绝?”
“啥……啥赶尽杀绝?”
肖木旺的脸顿时不自在起来,尴尬得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怎么?肖村长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就忘记了?”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啥。”
“好吧,那我就提醒提醒你。”
于是丁远把自己在城里被小混混们暴打进医院、无论到哪儿去做工,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挠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他死死地盯着肖木旺那张大饼子似的脸。
“我……居然有这等事?”
肖木旺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出来。
“问你自己吧,你心中有数,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一切是为啥?我是怎么成为你的眼中钉的?”
“小远呐,这话牵强了,肖阳是我外甥,你也一样不是。”
“你别跟我替肖阳,肖阳是个善良的孩子!”
“好好好,那就不提。”
肖木旺边说边把钱塞进他的兜里。
“还给你!”
丁远把他塞过来的钱丢在他的脸上。
一张张钱从他的脸上散落到地上。
“肖村长,请自重,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由你驱赶的丁远!”
“……”
肖木旺还没有反应过来,丁远也已经快速转身走了。
尽管他非常想知道肖木旺想把他赶出昭市的原因,但是他更知道,此时的肖木旺根本不会承认。
刚才自己那一问,就是要“打草惊蛇”。
让肖木旺心中有数,知道他丁远在怀疑他,不能让这小人心安理得。
“小王八羔子,日子还远着呢,想跟老子斗?哼!”
肖木旺看着丁远越走越远,心中愤恨地想着。
几天后。
丁远从昭市城里的五车队调来大货车。
今年在桐洋乡的第一批笋干就要发车了。
丁远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激动和紧张,这批的笋干从晒笋、到扎捆打包装、到调车,全是他一手负责。
柳媚仪为了锻炼他,每天都在昌达旅社听收音机。
田里的晒笋场全让丁远去巡视和监督。
就连装车也由丁远亲力亲为。
他站在高高的车上,朝车下的柳媚仪招手:“媚姨,快把棉被和大衣抛上来给我!”
“来啦,接住!”
柳媚仪在车下抱起棉被卷儿,奋力往上一抛。
丁远稳稳地接住了。
“再来,大衣和帽子接住!”
最后是那根早年陪过王根福押车、后来又陪过柳媚仪押车的铁棍。
柳媚仪把铁棍伸上去,丁远接上来,小心地横放在货物顶端。
自己则把棉被和军大衣等,放在车顶货物中间的凹陷处。
每次装车都会在车顶留这么一个类似于洼地的位置。
这是特意留给押车人员坐的。
柳媚仪在车下又抛上来一些零食和一个水壶:“这些给你在路上吃!”
“媚姨,多谢!”
“好了,你不要下来了,可以开车了!”
车缓缓地开动了。
前行三百米之后,在桐洋乡的关卡停了下来。
丁远跳下车,把税票出示给检查员核对。
检查员看完,大喊道:“可以放行!”
货车这才算是顺利出了桐洋乡的关卡。
月初的夜里格外漆黑。
这时候的月牙儿还是一条细丝线,正在姥姥家睡大觉。
沉重的货车缓慢地爬上了地瓜坳。
丁远知道,下了地瓜坳,就是通往省外的平坦大道。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反倒更加安心了下来。
至少在省内的山路上爬行时,是安全的、可以放心睡觉。
直到货车到了埔弯检查站,丁远才被尖锐的刹车声吵醒。
他从棉被里探出头来:“就到了?”
“小丁,下来了,到了埔弯关卡!”
司机在车下大声喊道。
丁远连忙跳下车,见司机在马路牙子边方便,便快步走到检查站里面。
值班室里坐着的,正是上次和柳媚仪押车时间过的那位大哥。
那人正在倒热水喝,见丁远进来,一下就认出来了:“哟,这不是媚姨的兄弟吗?”
连这些人都知道“媚姨”。
丁远内心越发敬佩柳媚仪,真是声名远播。
“大哥,是我来了,又来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对了,媚姨人呢?怎不下车来喝杯茶?”
“大哥,这回媚姨没有来,她让我押车。”
“哦,也好,我早就说了,她一姑娘家不适合每次都这么押车,太辛苦。”
“是是,大哥说得很对。”
丁远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等检查员核对完,盖上章之后,关卡便放行了。
丁远爬上车,站得高高的和检查员挥手再见。
车子过了关卡。
他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这条押车路,自己总算是能够一个人应对了。
货车继续前行,直到在一家饭店门前停下的时候,丁远才从梦里醒来。
他一看,太阳正在当空挂着。
“就中午了?”
他嘟囔着,连忙从被窝里钻出来。
“师傅,咱们就在这儿吃饭是吧?”
他便下车便朝驾驶室喊。
“对,这家的饭菜好吃,下来吧!”
饭店里一名打扮妖冶的女人跑了出来:“哟,来了大货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