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可真是深藏不露。”
丁远感叹道。
“大爷是个非常低调朴实的人，实际上他在这公司里有太上皇的权力。”
王根福继续劝道：“所以我觉得你不应该犹豫，这可是关系到你日后的前途。”
“王大哥，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还需要考虑？”
“……”
丁远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想法。
其实也的确没啥想法，就是单纯的没有太大兴趣去报名。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多年后他才明白了，那就是骨子里的一种不甘。
对自己落榜的不甘。
进果品公司对所有的非农业人口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想进都进不了。
但是对于丁远心中的理想来说，却是任何东北西都无法替代的。
“好吧，那你自己回去后先考虑考虑，我的意见是，去！”
王根福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但他又无法强迫丁远去做，这种事只有靠丁远自己。
从大众旅社出来，遇到了柳媚仪。
她提着一包本地的特色糕点云片糕迎面走来。
“媚姨。”
“你不好好在仓库休息，这么迟怎么来这儿了？”
“有点事和王大哥说了说。”
“哦，那你现在是要回去吗？”
“是。”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着点儿。”
柳媚仪说着走上台阶。
丁远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媚姨，你这几天去桐洋乡吗？”
“怎么？你要回去？”
“不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你说。”
“如果你有去肖家埔村，我想请你去凤西家告诉她，我在城里火车站旁边帮她找到工作了。”
“她要进城来？”
“是，她眼下在村里的处境比较艰难，还是进城好些。”
“也好，城里毕竟比你们那山沟沟开明，有什么事儿还能报个警。”
柳媚仪算是答应了他的托付。
丁远和柳媚仪约定好凤西进城的日期后，便赶回了仓库。
门卫大爷正坐在门卫室看报纸。
见丁远进来，忙招手叫他进去坐。
丁远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门口说：“大爷，我刚才去了王大哥那儿，回来有点儿晚了，我先回去睡了。”
“好好，那你早点儿睡去。”
其实不是丁远不想进去坐。八壹中文網
而是他在自己还没有最后做决定之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大爷。
之前不知道大爷的身份还好。
现在知道了，他根本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和大爷随便开玩笑唠嗑。
回到仓库的第一件事。
就是检查每个角落的插头和开关，然后一扇扇窗户关紧。
最后拿着脸盘和毛巾去洗了把脸，简单地擦了擦澡。
躺下后感觉异常的疲惫，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没有去门卫室，而是静静地躺在仓库角落的木床上。
他在等凤西。
按照他和柳媚仪约定的时间，只要柳媚仪昨天一进山里，凤西第二天就会进城。
凤西来了之后，会第一时间到果品公司仓库来找他。
可是连接三天，他都没有等到凤西。
这天晚饭后。
丁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门卫大爷进来了。
他直接坐在床沿，长叹了一口气，说：“孩子，大爷知道你不想到果品公司来做合同工。”
“或许是大爷想得不够深远，一个合同工的确没有太大的前途，但是却能让你过上稳定的生活，能转户口。”
“既然你不愿意，大爷也不强求，我只是觉得你是个人才，公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丁远听了异常感动。
他睁开眼坐起来，惭愧地说：“大爷，是您抬举我，我不是啥人才。”
一个连大学都考不上的人，算啥人才？
“唉！”门卫大爷又叹息了一声。
“果品公司办公室缺的就是你这种能写会算、口才又好的年轻人。”
“……”
这一晚上。
一老一少没有过多的交谈。
大部分时间都在各自沉思，各有各的想法。
丁远知道，大爷是在惋惜他没有珍惜这次工作的机会。
但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
他就像一棵浮萍，哪里起风了，他就到无风的地方去。
他无法停留。
倘若停留便会连累对自己好的人们。
不知道从啥时候起，他的内心仿佛揣着一个气球，不知道啥时候就会“砰”的一声炸成碎片。
他不敢、也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就好比现在，他若是真的进了果品公司。
他所担心的事万一发生，他怕对果品公司影响不好。
更怕连累了对他好的门卫大爷。
他和吴家祥大叔一样，都是少有的好人，好人不应该有麻烦。
大爷啥时候离开仓库丁远都不知道。
他疲倦得睡着了，朦胧中听见关门的声音。
第二天上午，丁远再也坐不住了。
他向大爷借了自行车，去邮局给村部打电话。
这个季节肖木旺都在各村耀武扬威“巡视”笋干收购场地。
村里接电话的人是一名会计。
当丁远说麻烦会计大叔去喊有根嫂来接电话时，会计喊了一声“你等会儿”。
丁远疑惑地问：“会计大叔，等啥？”
“你刚才是说叫有根媳妇儿来接电话？”
“是，或者请会计大叔看见有根嫂子的时候，跟她说一声，让她去乡邮电所打个电话给我也行。”
丁远准备把果品公司二楼的电话告诉会计。
会计却惊讶地问：“你没有看见有根媳妇儿？”
“我？没有啊。”
“有根媳妇儿前天一大早就坐班车进城去了，听村里女人嚼舌头根子，说有根媳妇儿是去找你去了。”
“啥？有根嫂进城来找我了？啥时候？”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前天一大早。”
“前天……”
丁远的脑袋“嗡”的一声，怎么可能？
凤西至今没有去果品仓库找他，怎么可能进城了？
“怎么？你们没有见上面？”
“有根嫂根本就没有来找我，我们没有见上面。大叔，她真的进城了？”
“啥叫她真的进城了，我能骗你么？”
会计是同村人，平时是个热心肠。
和肖木旺格格不入。
要不是因为他上过扫盲班有文化，肖木旺不可能让他在村部当会计。
此时，他听出丁远的语气不对，心里也紧张了起来。
“那天一大早我送我侄子上车，有根媳妇就坐在我侄子后排，我亲眼看见的。”
这下轮到丁远急了：“大叔，你确定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