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这算我先借你的。”
丁远不是矫情之人,他接过钱就走出后厨。
外面那人还在吵吵嚷嚷,那要死要活的架势,大有不赔钱不罢休之势。
见丁远出来了,他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来。
“你们商量得怎样?赔不赔?”
要不是领子下露出的胸口部位的确被烫红了。
就冲他这嚣张的态度,真的有理由怀疑他是假装的。
但是饺子店毕竟是开门做生意。
老板熊英阿姨不喜欢惹事。
因此丁远也不愿意多生事端。
只希望赔偿这人一些钱,他能快些离开。
“既然你不肯去医院,那你说要赔多少?”
“你说个合理的价,要是狮子大开口的,那咱们就去派出所处理。”
丁远这回站了主动,一番话说得旁边的人听了都心服口服。
看热闹的人们讲理的还是占大多数。
大部分人都纷纷说道:“对对,赔偿也要合理,你这也没有烫伤吧,看你都能行动自如。”
也有人说:“瞧他疼成那样,烫得不轻啊。”
丁远此时特别想这事儿赶紧结束。
他死死地盯着那人:“你说说看。”
那人被周围的人一议论,心也有些慌张。
又见到丁远如此看着自己,也多少有些心虚。
“那就……那就赔十五块吧!”
“十五块?”丁远重复道。
那人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十五块自己还占便宜了。
那么点疼,就算是烫破了买一支一毛钱的眼药膏一抹,也就完事了。
根本用不了十五块。
“行,十五就十五,拿着钱快走!”
丁远把手中的钱点了十五块给他。
那人接过钱,还盯着丁远手中剩下的钱。
“拿了钱就快走吧,别为难人家孩子了!”
人群中有好心人喊道。
“对,拿了钱快走吧。”
“要不咱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丁远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人这才悻悻地说:“咱们走着瞧,如果我被烫伤的地方有啥问题,我还会来找你。”
说完,连跑带逃的挤出人群。
“小伙子,你就不该给他钱,那人看着就像是故意讹诈你。”
丁远看了那人一眼。
有人说道:“刚才也不见你这么说。”
“他是当事人,还有一个是老板,他们不好揭穿对方是讹诈。”
“你刚才要是能站出来指出,那人恐怕瞬间就会夹着尾巴走了。”
几名客人指责着。
丁远心中苦笑了一声,继续埋头做事。
肖勇有些心虚,他知道是父亲做的手脚。
“爸,吃好了咱们走吧。”
“好好好,走吧走吧。”
害得丁远那小子出了一大笔钱,他心中特别畅快。
父子俩付了钱,提着行李走了。
丁远收起他们吃过的碗筷,心中有些凄凉。
肖勇这是来等火车去上大学。
而自己却在这饺子店里漫无目的地打工。
落榜的悲哀又涌上心头,他强忍着泪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抱着一叠盘子走进后厨。
下午,客人渐渐少了。
亮子上阁楼去休息,熊英出去办事去了。
丁远坐在店门口的凳子上,看着广场上川流不息的乘客。
“丁远?”
“果然是你!”
一个女孩蹦到他面前,脸上笑得跟花儿似的。
“文娟?”丁远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在这家店里做事。”
“你真的不复读了?”
秦文娟难过地问。
“不读了,我就没有那命。”
“你可不是个会认命的人,你这么说我好难过。”
“难过啥?你是来等火车的?”
“是。”
丁远连忙搬了把凳子过来:“你坐会儿吧,几点的车?”
“晚上八点的火车。”
“晚上八点?那你这下午就过来等车?”
“是呀,我不想待在家里,所以就自己先走过来了。”
“家里?”
他知道秦文娟一家人都住在桐洋乡的粮站里。
她的话令他不解。
说得好像家很近似的。
“你还不知道吧?我爸前几天调到城里来了,他现在是粮食局的局长。”
秦文娟满脸自豪。
“啥?你爸升了粮食局的局长?这么快?”
“那当然了,领导说我爸工作出色。”
工作出色。
丁远心中想笑。
谁不知道秦志奇在桐洋乡都快成地方一霸了。
至少在粮站是一霸。
粮食收成、买卖都是他说了算。
仗着山高皇帝远,简直就是一手遮天。
一个山乡的粮站站长,能调进城就已经不错了,居然还一跃成为局长。
这得多大贡献、或者多大才能才行啊。
“怎么?你不相信我爸的能力?”
“相信。”他能说啥?
“我爸除了反对咱俩交往之外,他是我最敬佩的人了。”
“嗯。”
“丁远,你在这儿做事也好,等我寒假回来我天天来陪你上班。”
“嗯。”
“你先做一年,然后你再去复读,班主任总说你是个有才华的人,你不能就这么被埋没了。”
“嗯。”
“你……”
秦文娟凑近他,盯着他的脸疑惑道:“你到底听没听我说?”
“嗯。”
“丁远,你气死我了,你在心不在焉!”
丁远这才回过神来。
“你说啥?”
“我说啥?你在想啥?”
“我在想,你一个重点大学生,和我一个做工的在这儿说话,有失你的身份。”
“啥?”秦文娟听出了丁远的疏离。
“你对我说这些话是真心的吗?”
“……”
丁远的头低了下来。
他想对秦文娟冷漠,想狠下心来和她断了来往。
他不想耽误她,她今后会有很好的前程,会有更优秀的小伙子等着她。
可是,她是他的初恋。
刻薄的话到嘴边,他又狠不了心。
“丁远,你是想故意不离我是吗?”秦文娟的语气软了下来。
她心疼地看着他:“我不会和你分手的,无论你如何骂我,我都不会和你分手!”
“文娟,我连和你做普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你别这么自卑,人不一定要考上大学才算是有出息,你无论做啥都一定会与众不同,我相信你!”
看着秦文娟坚决的神情,丁远心中一暖。
自从父亲去世后,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自己的人就是她了。
他抬起头:“文娟,谢谢你!我……”
话还没有说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的目光看向秦文娟的身后,眼里升起了莫名的情绪。
“丁远,你看啥呢?”
秦文娟惊讶地转身朝后面看去……